過了半小時後,薩曼莎仍然沒有回來。
林軒靠着睡袋,眯着眼睛休息,保存體力,準備迎接更爲艱苦的戰鬥。
“喂,那是什麼?”外面有工人在叫。
“好像是風箏?”有人奔走吆喝着,從帳篷前繞向帳篷後面。
“是風箏,是風箏……”更多人吆喝着。
林軒睜開眼,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但珠峰頂上怎麼可能有人放風箏?
他站起來,慢慢地走出帳篷。
天仍然沒有完全放晴,空中黑雲白雲交雜,彷彿一片兩軍混戰的亂陣。他注意到,幾乎所有的白雲都呈現爲旗幟狀,也就是珠峰頂上長久以來被人津津樂道的“旗雲”。那種雲彩的形狀極爲特殊,彷彿只要穿上竹竿,就能立刻變爲一杆白色大旗。
按照林軒的天氣常識,雲隨風散,一去無蹤,絕不會在強風吹拂下仍能保持完整的形狀。
“珠峰旗雲”這種特殊地形下的特殊雲彩狀態,正是它被列入西藏十大未解之謎的原因。數千年來,藏民、高僧、遊客、探險家都試圖揭開旗雲的秘密,卻始終不能成功。
古書上說,雲生於巖隙。
在林軒看來,只有找到旗雲誕生的地方,才能理解它們爲何能保持獨特的形狀。
從這裡向四面望,道道山谷,縱橫陣列,嶙峋突兀,深淺不一,要想將它們一一探索清楚,所耗費的時間一定是個天文數字。
“在這個世界上,人類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知地球的壽命窮盡之前,人類能不能將這個星球研究透徹呢?”他不禁搖頭嘆息。
“林軒。”駱原從帳篷裡鑽出來,手裡捏着酒壺,臉紅撲撲的,向喧譁之處望望,然後走向林軒。
“駱先生。”林軒點點頭。
“咱們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行動了?”駱原問。
林軒想了想,極爲慎重地回答:“駱先生,我想這取決於薩曼莎的情報是否可信。”
“什麼?”駱原皺眉,向林軒的帳篷裡看了看。
“薩曼莎沒在帳篷裡,她應該是去了工人那裡。”林軒解釋。
駱原鬆了口氣,湊近來,笑嘻嘻地問:“那麼,既然薩曼莎不在,我們能不能帳篷裡談?”
林軒很清楚,駱原這是託詞,其真正目的是想進帳篷裡去看俄羅斯人傳過來的資料。
“請。”林軒轉身,帶頭進了帳篷。
其實那些資料沒有值得保密之處,大家同在一條船上,必須做到資料共享,綁成一團,才能克服困難,安全進退。
駱原走到電腦桌那邊,快速瀏覽着桌上的資料。
“駱先生,慢慢看,如果需要,你也可以帶回帳篷裡看。目前的情況下,我們每個人都必須開誠佈公,才能少出岔子,少走錯路。我想,這也是薩曼莎的意思。”林軒說。
駱原連連點頭,但很快就放棄了那些紙質資料,而是拿起鼠標,在電腦上翻檢着,並將一幅衛星地圖連續放大至極限。
林軒從側面看到,駱原關注的核心正是風洞外的絕谷。
在最新的資料中,冰層的顏色越來越重,漸漸變得跟兩邊的懸崖顏色相近。也就是說,冰層的堅固程度已經相當高,完全能夠承擔衆人的重量。
“嘿,這裡的變化很明顯,我覺得,我們已經到了該前進的時候了,對吧?”駱原喃喃自語。
林軒不想回答,畢竟這時候最不應該做的就是人云亦云,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力。
當所有人都保持思想的獨立性時,大家彼此砥礪,才能獲得最正確的做法。
“林軒,難道你不覺得,我們正在耽誤時間以至於錯失良機嗎?”駱原問。
林軒搖頭:“探險最忌諱冒進,尤其是在一個誰都不清楚即將發生什麼變化的地方。”
駱原大笑,放棄鼠標,倒揹着手在電腦桌前踱步。
“我們沒有太多很好的時機,好時機稍縱即逝,這一點,你肯定懂得。”駱原說。
林軒默默地點頭。
一年之中,攀登珠峰的最佳時機都是有限的,但那是針對於普通登山者而言。像林軒、薩曼莎、空沙這種頂尖高手,根本可以藐視一切攀登珠峰的規矩,徑直登山,克服任何困難。況且,天氣越寒冷,溫度越降低,將海市蜃樓等等幻影凍住的可能性就越大。
林軒知道捕捉戰機的重要性,更知道冒進將會造成多大的損失。所以,他猶豫不決,不肯給任何人決定性的意見。
“珠穆朗瑪峰位於中國與尼泊爾兩國邊界上,北坡在中國青藏高原境內,南坡在尼泊爾境內。珠穆朗瑪峰最新測算的海拔高度爲8844.43米,是喜馬拉雅山脈的主峰,也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
駱原慢慢背誦着資料。
當然,只要是博覽羣書的探險家,一定無數遍閱讀過這些,對全部數據瞭然於胸。
那麼,駱原自然也不是賣弄知識,而是有感而發,藉着背誦來冷靜自己的情緒。
林軒點點頭:“請繼續。”
駱原一笑,繼續背下去:“藏語‘珠穆’是‘女神’的意思,‘朗瑪’是‘第三’的意思。因爲在珠穆朗瑪峰的附近還有四座山峰,珠峰位居第三,所以稱爲珠穆朗瑪峰。珠穆朗瑪峰的山體呈巨型金字塔狀,地形險峻,環境複雜。珠峰的雪線高度資料如下:北坡5800至6200米,南坡5500至6100米。東北山脊、東南山脊和西山山脊中間夾着三大陡壁(即北壁、東壁和西南壁),在山脊和峭壁之間又分佈着548條大陸型冰川,總面積達1457.07平方公里,平均厚度達7260米……”
背過那些數據並不足奇,令林軒震驚的是,駱原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的鉛筆,在一張打印紙的背面,慢慢地繪圖,將珠峰四周的冰川草圖勾勒出來。
“冰川地形相當複雜,冰隙無處不在,探險者只要落入冰隙,就將萬劫不復,最終被凍結在冰隙的深層,像一隻被松脂粘住的甲蟲,最終成爲透明的琥珀。”駱原又說。
有記載以來,那種例子超過兩萬次,也就說,至少有兩萬人被凍結在冰川裡。
“你知道嗎?那是一件很奇特又很恐怖的事,一個活生生的人被瞬間凍死,而這種狀態下的死亡者,臉上總是帶着極詭異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駱原注視林軒,此刻的臉上正帶着一種詭異莫名的笑容,令他後心發冷,泛起陣陣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