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搖頭:“活的或者死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們身邊那些石像都是死的,但從表面看,似乎很久之前又活在這個神秘的世界裡。
生與死沒有嚴格的界限,死也許是人類的另一種生存狀態。古人說,未知生焉知死,正是說的這樣一個道理。
駱原爲自己是活着還是死了焦慮,就像被困在磨道里的驢子,矇住雙眼,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就來到這個地方了。我找到了那扇門,也預感到那扇門將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我感到自己的生命變得很輕,輕飄飄的,似乎要離地而起,這不是我想要的……我飛越珠穆朗瑪峰大雪山之時,看到的是愛娃,而我努力尋找她的出發點也是愛,爲了愛才放棄手邊的一切,你告訴我,我錯了嗎?我的追求錯了嗎?在極物寺發生了那麼多事,我錯了嗎?我沒有錯,我只是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林軒猛然間覺得背後有人,倏地回身,卻只見東一個西一個的石像無聲地矗立着。
“一定有人,在這裡一定還有其他人存在,我明明感覺到了!”他確信自己沒有眼花。
“林軒,這咒語越看越是深奧,起先看是詛咒,後來看是勸誡,到最後我竟然感覺到它是在召喚我們進去,揭開大秘密。我糊塗了,這種尼泊爾咒語的奧秘在於怎麼看怎麼有道理,起初很淺,後來極深,令人無法脫身……你要不要來看看,它究竟是想讓我們幹什麼?”堂娜在門前叫起來。
林軒由石像邊探出頭,低聲迴應:“慢慢看,不要着急,那留下咒語的人一定是有話要說,只不過我們需要一點點耐心,慢慢揣摩他的意思。”
堂娜長嘆:“如果有超級圖形計算機的話,我有可能解開它裡面蘊含的意思,但現在赤手空拳,真的無能爲力。”
林軒陡然發現,堂娜說話的時候是向着身體右側說的,似乎那邊站着一個人,她把那個人當成了談話對象。
這個發現讓林軒後背上的汗毛直豎起來,馬上縮回身子,只露出半邊臉去,盯着堂娜的後背。
“你說,如果是暴力破解會怎麼樣?是不是有把握打開它,進入新天地?”堂娜又問。
林軒沒有出聲,卻看到一分鐘後堂娜輕輕點頭:“好吧,我明白了,暴力破解只會讓一切變糟,那是最迫不得已的辦法了。”
“這裡有沒有其它人?”林軒輕聲問駱原。
駱原搖頭:“只有我自己,現在又添了你們。”
林軒搖頭:“不可能,堂娜身邊有人,我感覺到了。那人使用了障眼法之類的幻術,幻化成我的樣子,陪在她身邊。
“幻術?”駱原茫然擡頭。
日本忍術著作《萬川集海》中記述,幻術是一種精神攻擊的方法,通過自身強大的精神意念和一些看來是不經意但卻隱秘的動作、聲音、圖片、藥物或物件,使對方陷入精神恍惚的狀態而在意識中產生各種各樣的幻覺。
幻術常見有三種:第一種是以沉香,硃砂,檀香,曼陀羅花粉配置而成點燃後對別人產生幻術;第二種是用催眠術讓別人產生幻術;第三種是以陰陽術用流鏑配合“雲鬆、百目靜、藏之介”這三個接押方式產生對自己的幻術,讓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轉化成夢境,對自己有利的事情無限放大爲現實,把人的厄運引導到解脫的境界,並超脫慾念、感受到運勢改變,把五行、陰陽、八字固定在好運位置,從而達到避免凶煞的方法。第三種幻術是最高級別的,類似中國古代的法會祈福等等。
在著名的幾大忍術技巧中,幻術是一種虛而不實、假而似真的方術,相當詭秘。
林軒親眼見過幻術,所以對此並不陌生。
至於駱原,目前在惶然不安的狀態下,已經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能力,根本無法保持鎮定。
“真的嗎?我怎麼看不到?”駱原也探出半邊臉去。
堂娜仍然側着臉說話:“我感覺,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打開它。我看清了,它是迷宮,一個巨大的花的迷宮。”
林軒明白,咒語即迷宮。
咒,使人的精神陷入迷宮,無法自由行動,等於是精神上的“鬼打牆”,讓人的思想被禁錮住,陷入困頓之境。在這種時候,人往往會百思不得其解,任何想法都會導致誤入歧途,最終走火入魔。
他凝神看着堂娜身邊,空氣中的確沒有任何人的影子,但堂娜的微笑是發自於內心的,彷彿側面站着最親密的人,沒有絲毫的戒備之意。
“如果沒猜錯的話,敵人使用了幻術的第二種,即最高明的催眠術。”林軒第一時間做出判斷。
敵人用催眠術來迷惑堂娜,使她眼中看到了根本是人爲虛擬出來的人物形象,並且跟這個虛擬人順暢交談。
這種幻術描述起來相當複雜,但如果用現代電腦技術裡的“全息投影技術”技術來解釋,就相當簡單了。
全息投影技術也稱虛擬成像技術,是利用干涉和衍射原理記錄並再現物體真實的三維圖像的技術,不僅可以產生立體的空中幻像,還可以使幻像與表演者產生互動,一起完成表演,產生令人震撼的演出效果。
全息投影技術是讓所有觀衆看到一個虛擬出來的近似真實影像,而催眠術則是針對某一個人的,在這一個人的視野中出現並使她確信身邊站着一個“真人”。
很明顯,敵人在堂娜身邊虛擬出了一個假的“林軒”,所以堂娜誤以爲林軒就站在身邊。
“怎麼辦?”駱原悄聲問。
林軒搖頭:“不要動,靜觀其變。”
在他的江湖生涯中,一直把危機看做是一種契機。危機來臨,就是人和事即將變化的時候。窮則生變,變則通達。現在,他、堂娜、駱原被困,如果周圍的環境一成不變地延續下去,則永遠不可能脫困。唯有出現新契機、新變化,才能找到嶄新的通路。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底該怎麼辦?我的腦袋裡像灌滿了漿糊一樣,什麼都不能思考……怎麼會這樣?一切都是從飛越大雪山開始,我以爲是桃花運,實際卻是厄運……”駱原背靠着石像滑倒,坐在地上,再次雙手捂臉,聲音哽咽。
戰國列禦寇所著的《列子?周穆王》中記載: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難窮難終;因形者其巧顯,其功淺,故隨起隨滅。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始可與學幻矣。
《後漢書?陳禪傳》記載:永寧元年,西南夷撣國王詣闕獻樂及幻人,能吐火,自支解,易牛馬頭,明年元會,作之於庭,安帝及羣臣共觀,大奇之。
漢代劉歆《西京雜記》也記載了當時的幻術,《太平御覽?方術部》引用其文:餘所知有鞠道龍善爲幻術,向餘說佔事,有東海人黃公少時爲幻,能刺御虎,佩赤金爲刀,以絳繒束髮立興雲霧,坐成山河。及衰老氣力羸憊、飲酒過度,不能復行其術。”又曰:“淮南王好方士,皆以術見,遂後畫地爲江河,攝土爲山嶽,噓呼爲寒暑,噴嗽爲雨露,王亦卒與諸方士俱去。
幻術自古有之,唐代鑑真大師東渡之後,將這些複雜的異術全都傳給了日本,致使東瀛扶桑之地的異能之士有了修煉的寶典。最終,扶桑人憑藉着“大海環繞、陰陽之間”的特殊“地利”,終於成爲全球的忍術、幻術之冠。
從這種意義上說,鑑真東渡爲世界所做的貢獻雖大,卻也無形之中造成了數千年來“太阿倒持”的險惡局面,令中華民族的沿海地區漁民飽受倭寇騷擾之苦。
林軒有着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力,所以對這部分關於“幻術”的描述記得相當清楚。
實際上,他對於幻術的理解已經相當高明,既知道其中的原理,也知道如何融入其中並且破解它。
當然,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而不能毫無步驟地亂打亂殺。
此刻,他仔細觀察堂娜的每一次眼神流轉,以確定那幻影的位置,最終才能雷霆出手,一擊解決問題。
擊破幻影、粉碎敵人幻術是一個新問題,而他知道,那被尼泊爾咒語封印的門,纔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他還記得以下幾條關於“幻術”的古籍線索——
《後漢書?方術列傳》中記錄:嘗有暴風從西方起,英謂學者曰:‘成都市火甚盛。’因含水西向漱之,乃令記者日時。客後有從蜀都來,雲:是日大火,有黑雲卒從東起,須臾大雨,火遂得滅。
《異苑》記載:上虞孫奴,多諸幻伎。元嘉初叛,建安中復出民間。治人頭風,流血滂沱,噓之便斷,創又即斂。
《搜神記》卷二記載:“晉永嘉中有天竺胡人來渡江南,其人有數術。能斷舌復續、吐火,所在人士聚觀。將斷時,先以舌吐示賓客。然後刀截,身流復地。乃取置器中,傳以示人。視之,舌頭半舌猶在。既而還,取含續之,坐有頃,坐人見舌則如故,不知其實斷否。其續斷,取絹布,與人各執一頭,對剪,中斷之。已而取兩斷合視,絹布還連續,無異故體。時人多疑以爲幻,陰乃試之,真斷絹也,其吐火,先有藥在器中,取火一片,與黍糖合之,再三吹呼,已而張口,火滿口中,因就熱取爲炊,則火也。又取書紙及繩縷之屬投火中,衆共視之,見其燒了盡,乃撥灰中,舉而出之,故前物也。
燒紙這種幻術,在中國大陸的內地仍然存在。
林軒看過的資料中記錄,1991年有氣功師在中國的武漢當衆焚燒大把人民幣,頃刻又復原,復原的人民幣與燒掉的人民幣在號碼上完全一樣,令觀者瞠目結舌,信以爲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