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邊交談一邊前行,山洞曲折盤旋,越來越狹隘。
“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呢?”堂娜停步,伏地聽聲。
林軒靠在石壁上,調勻呼吸,辨析空氣中的異常情況。
“什麼都聽不到,但總是覺得前面有問題。”堂娜失望地起身,滿臉都是疑惑。
“我感覺到了,前面似乎有個很大的鷹巢,因爲我聞到空氣中有很多鳥類聚集在一起時的熱烘烘的味道。”林軒說。
堂娜精神一振:“有鷹巢是好事,證明我們馬上就要走出大山了。”
又過了一個轉彎,前面猛然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石壁,完全封住了去路。
堂娜駭然停步:“怎麼可能這樣?路被封住了?”
那道石壁出現在五十步以外,已經將三米高、兩米寬的山洞嚴嚴實實地堵死了。
林軒也有些失望,畢竟他們一路走來,都以爲這是一條通往山外的活路。如今看來,竟然誤入歧途。
“過去看看,也許還有別的辦法。”林軒知道,這時候必須給堂娜信心,否則對方就會因心力交瘁而崩潰。
堂娜搖頭:“過去只怕也毫無意義,不如我們後退一段,看有沒有岔路。”
她靠牆坐下,手支着額頭,精神幾近崩潰。
“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過去看看。”林軒說。
堂娜沒有迴應,身體一動不動。
林軒剛向前走了十幾步,身後風聲大作。他向旁邊閃身,駱原風馳電掣一樣擦身而過,向那黑色的石壁飛奔。
“這傢伙,到底還是跟上來了!”林軒苦笑着搖頭。
駱原速度太快,到了山洞盡頭,收不住步,直接撞上石壁。
出乎意料的是,那石壁竟然動起來,隨即傳來一陣蒼鷹聒噪聲。
林軒一怔,馬上提氣狂奔,到了駱原身後。
他馬上看清了,那不是一道石壁,而是一道由黑羽蒼鷹連成的“鷹牆”。
駱原受阻,後退三步,隨即發力前撲,第二次撞上鷹牆。
這些鷹是頭向外、尾巴對着林軒和駱原,要害被保護住,任憑駱原去撞,仍然紋絲不動。
“沒用的,省點勁吧。”堂娜趕上來,喝止駱原。
從最外層來看,每鋪滿一層就至少需要三百多隻鷹,而駱原全力撞擊卻不能擊潰鷹牆,證明前面絕對不止十幾層蒼鷹,這山洞的出口已經被鷹羣死死塞住,單憑人力,已經無法拆解。
活的鷹羣竟然會排成這種陣勢,當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正常情況下,雪山蒼鷹屬於半羣居飛禽,根本不會以這種方式列陣,除非前面存在着某種異常狀況。
“我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堂娜苦笑,“本以爲應該把這個辦法留到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再用,但現在如果出不了山洞,這裡就是埋骨之地了。”
她背過身去,但林軒隨即制止她:“堂娜,不用費事了,我猜你的假牙中藏着一顆高能微型炸彈,對不對?”
堂娜點頭:“對,這是我最後的秘密武器了。這顆炸彈爆炸後的威力相當於兩百公斤烈性炸藥,能夠摧毀我們能想象到的一切物體,包括飛機、大炮、潛艇之類的大型武器。現在,也許只有它能救我們逃出生天。”
作爲超級間諜,“最後殺招”是一定存在的,但那就等於是重症病人的“迴光返照”。
“不用,留着它到最關鍵的時刻吧。”林軒說。
“現在豈不就是最關鍵的時刻?”堂娜問。
林軒搖頭:“不,我有辦法驅散鷹羣,但卻無法想象前面到底有一種什麼樣的力量竟然能令鷹羣如此列陣。”
他回過頭,向來路上眺望着。
“你很擔心?”堂娜看出了林軒的心思。
林軒點頭:“沒錯,有時候打穿門戶反而不一定是好事,我們現在毫無底牌,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萬一……萬一……”
在很多風水古籍中,只有通向九幽黃泉六道輪迴之路上,纔會有黑鷹阻路。換句話說,通過鷹陣,也許就是另一個輪迴的開始。
輪迴轉世是人類最無法猜度的事,那是人類生命的分水嶺,一旦踏入,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另外一種生物。
“你怕了?但我們現在沒有選擇。”堂娜低語。
她靠過來,握住林軒的手。
兩人的手一樣涼,似乎已經被困境磨掉了僅存的溫度。
“我也怕。”堂娜的頭倚在林軒肩膀上,“但我卻不想死在這裡,外面也許是個光景美好的豔陽天,對嗎?”
他們完全忽視了駱原的存在,只沉浸在纏綿憂傷的二人世界裡。
良久之後,林軒輕輕推開堂娜:“你退到拐角後面去,沒有我的招呼,千萬不要過來。”
堂娜很聽話,迅速後退,藏身於拐角之後。
“我不管你想做什麼,現在我來打開鷹陣,你最好不要節外生枝。”林軒盯着駱原,低聲告誡。
駱原表情僵硬,慢慢點頭。
林軒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極物寺的事,那時候駱原動情地講述在飛機上看到愛娃影像,那種癡狂的神情仍然歷歷在目。從那時到現在,發生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情節千曲百折,終於走到了塵埃落定的現在。
“大家在這裡同行,就是一種緣分,我希望把一切都變成美好的回憶,而不是你死我活、爾虞我詐的戰鬥。”他向駱原伸出右手。
駱原遲疑了一下,也伸過手來,與他輕輕一握。
“你退後,我來打開鷹陣。”林軒說。
駱原蹣跚後退,離開了剛剛停止騷動的鷹陣。
林軒記得“北風和南風戲弄砍柴人”的寓言故事,北風試圖用強風、蠻力逼着砍柴人脫掉外套,但結果卻適得其反。南風則是用日照、溫暖出手,使得砍柴人在汗流浹背的情況下,自動脫掉了外套。
現在,林軒借鑑了寓言故事裡南風的做法,只要有足夠的溫度,鷹陣自散。
他把雙掌平貼在鷹陣右側的石壁上,緩緩運功發力,將熱量沿着石壁送入鷹陣,波及範圍深達十米。幾分鐘後,鷹陣騷動加劇,聒噪聲越來越響,最外面的一層蒼鷹退出鷹陣,拍打着翅膀亂飛。
接下來,至少有十層鷹陣在林軒的火熱掌力下土崩瓦解。
林軒一鼓作氣,掌心熱氣如長虹貫日一般,一直射向鷹陣深處,直至所有蒼鷹忍受不了熱氣襲擊而四散逃離,山洞重新變得暢通無阻。
現在,二十步之外露出了一個扁圓形的洞口,最寬處約十米,最高處約三米。
林軒大步向前,走到洞口邊緣向外望,立刻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奇景。
洞口之外是壁立萬仞的懸崖,正對面則是一個直徑至少有五十米的透明圓球。圓球裡應該充滿了清水,水中又藏着一座連綿不斷的黑色大山。洞口到圓球的距離差不多有兩百步,位於圓球的斜上方,所以林軒看圓球時,是向斜下方俯瞰,看得清清楚楚。
圓球的頂上有着兩根透明的管道,一根從上向下灌入清水,一根則從下向上輸出白色霧氣。
此刻的情形,他們就像鑽進了一個球形山體的內部,洞口開闢于山體的內壁,而那圓球則是山體中間藏着的一個籃球,兩者既自成體系,又互有聯繫。
現在,從洞口中逃逸出去的幾千只蒼鷹正繞着那透明圓球上下翻飛。
林軒看懂了:“這裡是絕路,而非出口。”
之前,他們一直沿着這條通往地球軸心的路前進,此刻終於抵達盡頭。如果不能原路返回,此地就是他們永久的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