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若翾在樓上眯了一會,最後是聞到了飯香才醒來的,下樓的時候,餐廳裡擺了一桌的菜餚,榮博文正陪着嘉禾嘉木做航模,時不時就聽到嘉禾嘉木的抱怨聲,榮博文不太會做這樣細緻的事,反倒是卓然陪着他們做航模,偶爾還指導兩句,這讓和他一起共事的沈斌大跌眼鏡,想不到卓然還會有這麼巧手的時候。
榮少謙和榮博明下棋,兩人下圍棋,你殺我當的,看的眼花繚亂。
秦祉融端出最後一鍋湯,“你醒了,快來,正好吃飯了,嚐嚐着荷葉銀耳桂花羹,天氣熱了,那些熱湯補湯你一定不喜歡喝,試試這個,還有冰鎮的綠豆湯。”
舒若翾嚐了一口,忙說好喝。看這一桌的菜都是她喜歡的,西湖醋魚、涼拌藕片、菰米臘味水晶卷、三杯豆腐、蠔油蒜末冬瓜條、肉釀南瓜片、肉丸子、蒜蓉茄子、橙香排骨、水果沙拉、京都骨……
看這一桌的菜,舒若翾就知道夏瞐、夏淼可沒少出主意。嘉禾嘉木最先搶座,兩人拉着舒若翾,一左一右圍着舒若翾坐下。等人到齊了,卻發現少了一個人。
“婧亦不來嗎?”
“你不用管她,今天是我們一家人吃飯。”榮少謙可沒那麼好的肚量,自己妹妹受了那麼多年的苦,不就因爲榮婧亦嗎。
榮博明神色閃了閃,“去請了,她還在賭氣,你不用管她。我們開始吃飯。”
“二叔,哥哥!夏瞐,你去請二小姐過來,如果她不願意,你拖也要把她拖過來,反正一會我也有話想對她說。”
還沒等夏瞐出門,榮婧亦就過來了,大概是聽到舒若翾剛纔說的,狠狠的瞪了夏瞐一眼,坐在榮博明身邊的空位上,一家人吃飯,卓一卓然沈斌他們在另一桌,他們都是黑鷹出來的,共同話題多一些,一杯酒下肚,也就放開了。卓然偶爾過來敬酒,又因爲舒若翾不能喝,那酒全被榮少謙給喝了。有一就有二,這幾個人滿肚子壞水,一個勁的灌榮少謙喝酒。
又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冷奕辰的酒量特好,榮少謙便不服氣的來者不拒,喝了好多酒,任誰攔都不攔不住。
酒至半酣,看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舒若翾把榮婧亦叫到房間來,“坐吧。”
榮婧亦看了她一眼,坐在她面前,細細的打量起舒若翾,要說兩人有點像,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兩人都繼承了父親,只是舒若翾的那雙眼睛清透明亮,宛如一顆琉璃珠。榮婧亦先開了口,“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什麼事?”
“我找你來,是爲了你的事,你和蘇俊森已經結婚了,你一直待在榮家不太好……”
榮婧亦打斷她,“你想趕我出去?你想幹什麼?”
“你不用這麼提防我,如果我有心不然你回榮家,他們也不會說個不字,上回的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你是二叔唯一的女兒,我也不想二叔傷心,這才讓你回來。沒想着你不死心,聯合凌薇和青幫的人串通一氣,不過也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們也找不到青幫的本部,也沒法掃了榮七和榮胤這幫人。
其實你早就知道你不是凌薇的女兒了對不對,不然你也不會看着凌薇和榮胤的事,隱而不發。你一直遲遲不歸蘇家,是不是蘇家對你不好?”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榮少翾,你想看我笑話?想讓我親口承認我自己因爲貪心結果被人算計?蘇俊森根本就是想利用榮家,利用我,才娶我的。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不然你不會在結婚前問我後不後悔,你早就知道了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
“我恨你,一直都恨你,榮少翾,從小到大不論我做的多好,多優秀,他們眼裡只看你,只有你,因爲你是嫡系嫡出的大小姐,唯一的一位小姐,而我呢,說是好聽的是領養回來,寄在凌薇名下嫡出的小姐,實際呢,也不過是個外室所出的,或者說我本來就什麼都不是。每個人都不給我好臉色。從小我就知道那些人都是看眼色的,知道得勢的就往前靠,不得勢不受寵的就一個勁的壓榨。你知道我背地裡受了多少責罵嗎,你知道凌薇是怎麼對我的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永遠是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裡大小姐。”榮婧亦大聲斥駁道。
舒若翾不以爲意,站起來,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的景色,那亭臺水榭,有人在那餵魚,偶爾傳來樓下嘉禾嘉木爭搶的聲音,“野種!當年凌薇把我趕出去,在我身上烙上野種的時候,你又怎麼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你總看見人前光鮮亮麗,你怎麼知道我背後付出的就一定比你少嗎;你現在對我抱怨着那些不滿與怨懟,那我那十年呢,你從我身上偷走的那十年又該怎麼算?
要不是你媽作假,還有那份親子鑑定,連我自己都以爲我自己是野種,被人拋棄的。你們把我趕出榮家之後,凌薇派人追殺我,先是要把賣個人販子,我逃了,跟着一個收廢品的老婆婆一起生活,每天吃着饅頭冷菜,那種地方你肯定連想都沒想過吧。可沒多久,凌薇又找上門了,也因爲這樣那老婆婆因我而死,你又怎麼知道我遭受的一切,你可別忘記了,我受的這一切都是擺你所賜。”
舒若翾靠近榮婧亦說,她跌坐在沙發上,驚恐的看着舒若翾,眼前的她是陌生的。舒若翾繼續說道:
“後來大哥派人找我,凌薇收到消息派人追殺我,我被下了毒,我幾乎快死了,那場車禍你不記得,我卻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年,我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每天夢到的是你們把我趕出榮家的景象,說我是野種,讓我滾出榮家。我一直都記得,整整十年,這個噩夢一直纏着我,讓我醒不過來。我幾次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是時候,你在哪裡,你過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你比我幸福多了,榮婧亦。
你在榮家當着大小姐,身邊的人對你敬畏,你還有凌薇寵你,你說什麼是什麼,難道還不夠嗎。當初蘇家袖手旁觀把我趕出榮家,我有說什麼嗎,就因爲你喜歡蘇俊森,我有說句不字嗎,你要嫁給他,我只問你後悔沒有,榮婧亦,你想過沒有,我要動手的話,你還會有今天?蘇家那,我還是那句話,你想回就回去,不想回,就待在榮家給我安安分分的,該給你的一分不少,不是你的,你也什麼都別想得到。
十年了,我不會一味的忍讓你,因爲你,我舊疾復發,險些活不下來。如果不想我跟你算當年的賬,就給我安分些,凌薇的事,你也算幫了我大忙,我也不再跟你計較。該怎麼做,你應該清楚。”
“你們是故意讓我把我媽放走的?”榮婧亦突然想起這件事,那些天她去佛堂居然沒有人阻攔,只有第一天去的時候,榮博明去找過她,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她當時並沒在意,原來是故意的。
“是,如果不是你,凌薇也不會放下戒備,讓你去給榮胤送信,去聯繫青幫,我也不能趁機剿了青幫的老巢。”
榮婧亦愕然的看着舒若翾,難道這纔是最真實的她,她想起舒若翾當家之後的一系列事情,手段快很準,沒有肆意拖拉,再看之前處理榮家的事,以及她拉凌薇下臺,每一件事都讓人猝不及防,原來她早就不是當年的在老太太羽翼下的榮少翾了,而是榮家的一家之主。
“你想怎麼對蘇家?”先是回榮家,再是處理了榮家裡的人,還有青幫、凌薇,她可不絕對舒若翾會輕易放過當年趕她出門的蘇家。而且據她這些年待在凌薇身邊聽到的,蘇家與蘇沐婷的死有關係。
“這和你沒關係,你只管當你榮家二小姐就是了。”
“如果我要回去呢?”榮婧亦試探道。
“二叔這個年紀,要續絃,也不是難事。”言外之意可以重新娶一個,再生一個名正言順的嫡子出來。
“榮少翾,你別太過分。”
舒若翾冷眼看着榮婧亦,“我過分?我放過你不追究當年你串通林光彪藉着凌薇的手除掉我,已經是莫大的容忍了,是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的忍耐,狗急還跳牆,逼急了,不過是少了個榮家二小姐,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怕我爸恨你?”
“就算我現在要你死,二叔也不會說什麼,這是你欠我的。”
“我沒有。你胡說,他不會的,不會……”
舒若翾抓着榮婧亦的手,狠歷道:“榮婧亦,奶奶怎麼死的,你比我還清楚,她死的時候,你也在場,你根本就知道事情的始末……”
“若翾,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門突然被打開,屋外榮博明、榮博文異常震驚的看着舒若翾,榮少謙皺了皺眉頭,他從榮錦程和韓陌那知道若翾這些年經歷的一切,可榮博明、榮博文卻不知道。至於老太太的死,林靜的信裡寫到,是她推老太太舒曼瓊墜下樓梯。可不知道榮婧亦會知道。
舒若翾本想瞞着,卻沒想到他們會聽到,這件事她也是之後聯繫在一起纔想起來的,尤其是在豪頓馬場聽到榮婧亦和林光彪的話。
榮博明也不問舒若翾了,直接踱步到榮婧亦面前,“你說,當年老太太墜樓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場?”榮博明怒不可遏,拄着柺杖的手,在微微顫抖。似乎隨時要打過去似得。
“二叔,你被激動,剛纔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用不着替她瞞着,她做了那麼多蠢事。如果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會讓她回榮家,是我害你,你早該告訴我的,爲什麼不說,難怪你回來都不見她,原來還有這些事。你說,是不是你也在……”
“二叔,你別生氣。”榮少謙和舒若翾都勸着,榮博文強忍着怒氣看着榮婧亦。
“用不着你們假好心,你們都巴不得我死。是,我是看到了,我在場,我一直都知道奶奶是怎麼死的,是林靜推她下樓,本來還有救的,是榮胤下了重手,奶奶才死的……”
榮婧亦的話還沒說完,榮博明就拿起柺杖狠狠的敲過去,舒若翾要攔,榮少謙不讓。“哥,夏淼,給我攔着二叔。”
“誰都不許過來,我要打死這個忤逆子。”一想起自己之後被榮胤氣的中風,想起凌薇讓若翾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想起老太太的死,想起榮婧亦做的事,他恨不得受罪的是榮婧亦,不是舒若翾。榮婧亦也不掙扎,跪在那任由榮博明打罵。
“你別管,讓二叔處理。”
舒若翾最終還是不忍心,攔下榮博明,“二叔,算了吧,左右讓她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好了。她現在是蘇家的兒媳婦,你打傷了,把自己氣病了就不好了,青川哥囑咐過你不要動氣的,難道你還想中風一次。”
榮博明聽了舒若翾的話收了手,最後榮婧亦被囚禁在自己的小院裡,除了一日三餐,誰也不許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