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這個樣子,星暗覺得有些內疚,又覺得有些對不起柳嫣然。
“朕真的答應過你,要讓你做皇后嗎?”星暗有些懷疑的問道。
柳嫣然還來不及點頭,就聽到門口有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
“啊――”柳嫣然先是驚叫一聲,她還沒穿衣服呢!
待看到是個宮女,才連忙蓋好被子:“作死嗎?衝撞了皇上殺了你!”
“皇上,皇后醒了,她……她的宮女說,皇后娘娘迴光返照,呼吸只出不進,馬上就要崩天了!”
“什,什麼?你再說一遍?”柳嫣然和星暗兩個人都被這個消息愣住了。
柳嫣然先問了出來,連她都不知道這是開心,問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皇后娘娘快崩天了!”小宮女的身子抖着,她看到星暗的臉色冰冷的嚇人。
“皇上,您要去哪裡?”
星暗站了起來。
“她如果死了,你們全部都要陪葬!”星暗冷冷的扔下這麼一句話,腳尖一點,人迅速的往青華宮飛奔而去。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何會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他愛柳嫣然啊,爲何要她爲那個背叛自己的女人陪葬呢?
青華宮,傳來香蓮幽幽的哭聲。這清冷的有些嚇人的宮殿傳來這悲慼的哭聲,壓抑的讓星暗快呼吸不了。
他走進寢宮,看到牀榻上的萱月,她氣若游絲,臉色蒼白如鬼!
可是她的眼瞳,卻出奇的冷靜。漆黑的瞳孔,那般明亮。
“你果然來了。”萱月的聲音很平靜,她壓抑着身體的痛苦。
星暗緩緩的走過去,每走一步,眼前這個面容蒼白毫無內力的女人,卻給他一種頂尖高手的威壓!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星暗,坐到我身邊來。”萱月又說了一句,像一個溫柔的妻子。
“女人,我剛探過你的內息,你明明……”
“星暗,抱着我。”萱月張開雙臂,打斷了星暗的話。
星暗忙伸手,緊緊的抱住萱月。
萱月的身子忽然抖了起來,她拼命的壓制着胸腔幾欲作嘔的腥甜和咳嗽,艱難的說:“我死後,你不許哭,不許殺人,不許自殘,送我到太子府的竹樓,將我葬在那裡。”
話音剛落,萱月劇烈的咳嗽起來。
萱月在星暗的懷裡咳的死去活來,似乎內臟都要被咳出來,星暗的手抱着她的背,心中刀絞一般的疼痛。在樹林那晚跟萱月纏綿時,他清楚記得那種熟悉的感覺,她很瘦,卻是纖瘦不見骨,豐盈不見肉。
可是現在,她就像瘦弱的隨時都要碎掉的枯葉。
“女人,你不要死……”星暗沙啞着聲音,眼睛變得血紅,一手抓住萱月的手,俊臉俯下,就在萱月冰涼的脣上深深的印了一個吻。
他吻的小心翼翼,就像對一個馬上要支離破碎的琉璃一般。
萱月的身子輕輕的顫抖着,星暗緊緊的抱着她,兩個人的身子貼在一起。
萱月的咳嗽,竟然漸漸的止住了。胸腔那翻滾着幾欲作嘔的血腥氣也沒壓了下去。
星暗的鬥氣,一直源源不斷的,以最溫和小心的方式傳入萱月的體內,她覺得前所未有的精神,這大約就是迴光返照吧。
萱月好受了一些,看向星暗。
星暗擰着眉頭,眼睛裡面全是悲涼,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一般。
萱月艱難的擡起手,在星暗的懷裡,似乎就要碎掉。
她的手伸過到星暗的額頭,輕輕的,溫柔的,一下下將他眉頭攢出的皺紋給撫平。
她道:“你爲什麼會那麼的心疼。”
星暗說:“我不知道,我的心好痛。痛的就快死掉了!”
萱月忽然想起,在驚濤城的時候,她爲了逃避重離的婚姻,假死炸了自己。
星暗站在她的墳前,堅定的說她沒有死。他說,因爲他在萱月的墳前站了很久,卻一點都沒有心痛的感覺。
他就是憑藉這個認定萱月沒死,現在,他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跟萱月之間的感情,可是萱月要死了,他的心也快痛死了。
這大約就是兩人之間的心靈溝通吧。
萱月的心,忽然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星暗,不要皺着眉頭,我想要看着你開開心心,你皺着眉頭,就不好看了。”她說着,眼淚毫無徵兆的滾落而下,大顆大顆的落在臉頰上,晶瑩的淚珠帶着鹹澀的苦味,星暗一下下的,輕輕的吻,全都捲進了自己的脣中。
“好,我不難受,你不要死,答應我,不要死,好嗎?”星暗一邊吻,一邊低聲的呢喃。
萱月昏睡的這十天,她自己是毫無意識,總覺得混混沌沌像走在一個無邊無際的狂野,裡面全是霧霾和灰暗,什麼都看不到。
她不想醒來,因爲她的心是死的。
星暗來過之後,她迷糊中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在哭泣,意識便強撐着讓她醒了過來,可這一醒,想要再好起來,就是難了。
星暗是習武之人,對萱月手上的氣息,比誰都清楚。
“你的朋友,我會放了。”星暗道:“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他們全都殺了!”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萱月苦笑了一聲:“你還是那麼固執。”
星暗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妥協的人。
“星暗,我不知道還能夠堅持多久,雖然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事情,但是看到你這樣,看到你還在乎我,我心裡是很高興的。我……咳,咳咳……”萱月一句話半天才斷斷續續的說完,說道最後,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星暗嚇的手發抖,拼命的一下下的替她順着背。
動作,卻出奇的輕柔。
“星暗,我會等你,等到你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刻。咳,咳咳……”萱月一邊說一邊咳,忽然“哇”一聲,嘔出一口血沫,頭一歪,便昏在了星暗的懷中。
皇宮中都在流傳一個流言。
皇后已經是個活死人了。
每一天都有大臣和宮中的妃子勸解皇上將皇后埋了,好讓皇后安息。
可是星暗卻固執的告訴每一個人,萱月還活着。
萱月躺在青華宮的寢宮內,全身冰涼,不吃不喝,沒一天都安靜的躺着,連呼吸都沒有。
那天之後,星暗請了無數的太醫和巫醫,每一個人都說萱月已經死了,可星暗卻固執的說,她還有心跳,微弱的,唯獨他一個人才能感覺到的心跳。
除了他,沒有人能夠看出的心跳。
可奇怪的是,在青華宮裡放了無數天,萱月的身體還是完好無損,除了臉色很蒼白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異樣,就跟活着的時候一模一樣。
春雪宮。
“什麼?皇上又在青華宮嗎?”柳嫣然生氣的問眼前的宮女,手一揮,茶几上的茶水和被子圈都被掃落,砸在宮女的身上,燙的她很疼,卻只敢戰戰兢兢:“是,皇上不出來,說沒空到娘娘這裡來。”
宮中的下人人人自危,尤其是春雪宮的人。
每個人都怕自己伺候不好,惹禍上身。
“走,我過去看看,看皇上到底要執意到什麼時候。”柳嫣然帶着宮女,直接衝進了青華宮,萱月的寢宮內。
最近星暗總是呆在青華宮,這麼冷的天氣,屋子裡燒的跟春天一樣溫暖,甚至要比春雪宮更好,只是任就沒有下人伺候,所以顯得很冷清。
“你來做什麼!”星暗淡淡的說着,他正在小心的給萱月擦着身子,每一天,他都要這麼做一遍,因爲他想要萱月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是乾乾淨淨的。
“皇上,臣妾想您了,來看看您!”柳嫣然腳下生蓮的走過去,惡毒的看了一眼牀榻閉眼的萱月。
“你回去吧,朕待會還要去承乾殿議事,沒空陪你用晚膳了。”
“皇上!”柳嫣然生氣的叫了一聲,吸了幾口氣,說道:“皇上,這些粗活讓香蓮幹就行了,您何必要親自動手呢?她只是一個活死人,哪裡有福氣讓您這麼操勞!”
星暗沒有說話,擦拭的動作更加輕柔。
柳嫣然更加生氣,裝着膽子說道:“皇上,您知道嗎?現在外面的大臣全都議論紛紛,說皇上爲了一個活死人皇妃朝政,不顧後宮其他妃嬪。他們胡亂猜測,說的還怪嚇人的。”
“他們都說什麼了?”
“他們說,說……皇后是個妖女,她使了妖法假死,好讓皇上頹廢,說不定是外族派過來的間隙呢,眼看勾引皇上無望,便……”
“啪!”
柳嫣然的話未說完,臉上忽然受了重重的一巴掌。
她頭暈目眩,原地轉了一圈,險些昏了過去。
“皇上!”柳嫣然驚訝的看着星暗,後果唯她獨大,星暗對她頗爲寵愛,雖然沒有寵幸她,這段時間似乎也有意躲着她,可星暗從來不會打她,連大聲罵都不捨得啊。
“不許你胡說八道!”星暗冷酷的說道。
“皇上,那些話又不是臣妾說的,那是那些大臣說的啊。”柳嫣然委屈的嗚嗚哭了起來:“皇上,您也太偏心了,我一個好好的大活人你不看,偏偏守着她……伯父已經說了,過兩天大臣們都要聯名上奏,要讓皇上另立新後!”
“滾出去!”星暗放下手裡擦身的軟布,道:“以後,不許你到青華宮來。”
“皇上,我討厭您,嗚嗚……”柳嫣然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就是找死,便哭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