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時間,足以物是人非。
石飛羽依舊一眼將那站在城門口,卑躬屈膝的中年男子認了出來,心臟狂跳道:“紫宸?”
在城門口負責迎來送往的幾個人裡,的確是有紫宸。
不過紫宸好像並未發現石飛羽,又或者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討好申大師這邊,根本沒有留意其它人。
只見申伯翁對其含笑點頭,紫宸頓時受寵若驚,臉上笑容愈發喜不自禁。
那般模樣,顯然是得到了一份不錯的差事。
沒想到一別兩年,上次還在紫雲閣不可一世的他,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
這也讓石飛羽越發對夢雨的處境堪憂。
但他並未立即上前質問夢雨的下落,而是將身後斗篷拉起,遮住了面孔。
城門口人多眼雜,何況又是紫宸將自己女兒帶到這裡。
如果被其看到,一聲怒喝喊出自己名字,恐怕立即會引來大批強者圍攻。
心中雖剋制着那份衝動,但石飛羽一直有意無意的在躲避着他視線,甚至刻意用丁古力來阻擋。
在紫宸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步入荒龍城,最終在靠近城池中心的一處宅院門前停下。
這裡顯然是用來接待他們的地方,紫宸忙前忙後,替他們安排妥當,這才笑道:“申大師,此次前去集雲要塞可算順利?”
面對詢問,申伯翁含笑點頭,遂又將自己徒弟拉至身邊,介紹道:“這是老朽劣徒姬音,需在荒龍城暫住一段時間,還望紫護法多多照顧。”
說的客氣,但紫宸還不敢真去滿口應承,急忙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申大師的弟子自是人中龍鳳,在下一介草莽,能認識這樣的女中豪傑,實乃三生有幸,姬小姐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好。”
言語間,極盡吹捧討好,聽得石飛羽眉頭直皺。
申大師見狀,則是笑道:“既如此,那就麻煩紫宸護法多多照拂,老朽還得前往戰龍城覆命。”
說着,申伯翁從懷中取出一物,交於紫宸。
而紫宸看見這件東西,臉上笑容愈發殷勤。
申伯翁拿出的是一株玄級上品靈藥,也是一種打賞。
或許在荒龍城,這種事情較爲普遍。
換做其它地方,如果有人用一株玄級上品靈藥去打賞,定會被當做腦子抽風。
“這裡的規矩是誰接待便由誰負責你們的飲食起居,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無需客氣。”
申伯翁打發走紫宸之後,立即轉身囑咐姬音,並不讓其隨便亂闖,這才匆匆離去。
而姬音滿口答應着,至於有沒有聽進去,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待申大師離開,石飛羽思索着要不要立即去找紫宸。
但仔細琢磨過後,他又靜下心來。
現在天色尚早,還不到時候,等夜色降臨再去也不算遲。
何況申大師臨走時已經交代過,由紫宸來負責他們的起居生活,倒也不怕找不到。
不過真正讓石飛羽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爲何會這麼好運,剛來黑龍峰,就能遇到紫宸?
這一點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早已引起他的注意。
從登上黑龍峰開始,申大師有意無意,總在介紹着一些黑龍峰的要地。
表面上看,似是怕他們誤闖禁地,惹出什麼亂子。
但是從介紹的詳細程度判斷,顯然另有深意。
“也許是我想多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石飛羽索性搖頭坐下,暗歎自己疑神疑鬼。
申大師或許是真的害怕自己那個有點小驕傲的徒弟姬音,趁着自己不在闖禍,所以才故意加深印象,讓其收斂。
而姬音自從半個月前在集雲要塞贏得測試名額,驕傲的情緒也是日益膨脹。
雖然這種膨脹有個限度,卻也比起以前要傲了許多。
“喂,那個誰,你們黑龍峰可有什麼特產水果,快拿上來讓本姑娘解渴。”
果不其然,申大師剛走,姬音就端起了大小姐的架子,用手一拍桌面喝道。
而石飛羽心裡則暗暗叫苦,好不容易盼走紫宸,沒想到這個丫頭又要將其喚回。
心知自己若是與紫宸打了照面,定會被對方認出。
所以不等紫宸進來,石飛羽便立即起身說道:“我累了,先去休息。”
話音未落,身形已然順着客廳後門離開。
這般一幕,也讓姬音微微錯愕的同時,暗道奇怪。
丁古力倒是沒走,在其心裡早有預謀,即使無法留在黑龍峰,只要討好眼前這位姑奶奶,也可以去集雲要塞。
在姬音呼喝着要吃特產解渴時,丁古力便大步流星走到門外,似欲喊人。
沒等他開口,紫宸以端着一盤果子走了進來,笑道:“無需姬小姐吩咐,在下早已命人準備好。”
那盤裡擺放的自然不是尋常果子,而是一枚枚至少需要十幾年光陰方能成熟的靈果,食之不僅清心明目,還有祛疲解乏的功效。
這等果子,即便是集雲要塞也不多見。
姬音揮手將其遣退,一口氣竟吃了幾枚,看的丁古力直咽口水。
放下她在那裡折騰不提,石飛羽獨自在宅院內選了一間客房住下,關上房門後,心裡才重重的鬆了口氣。
此刻的他,簡直是如履薄冰,命懸一線。
外人或許還不知道,真正與黑龍神使有過交鋒的他,卻知道自己一旦暴露會面臨何種處境。
暴露之後,不僅自身,恐怕連姬音也會受到誅連。
也只有那女人矇在鼓裡,渾然不知有多危險。
從目前的情形判斷,紫宸在黑龍峰混得並不怎麼樣,甚至已經淪落到家僕的地位。
連他都是如此,夢雨的處境可想而知。
雖躲在客房等待夜幕降臨,但石飛羽心裡早已焦急如焚。
在這種煎熬的等待中,他也不斷思索着如何與紫宸見面,見面後又如何處置突發狀況。
如果紫宸要是看到他,欲向黑龍峰邀功,又該怎樣應對?
別看現在遇到了紫宸,實則風險依舊極大,甚至比石飛羽獨自尋找都要來的危險。
自古人心叵測,因爲誰都不知道紫宸心裡會怎麼想。
距離夜幕來臨至少還有四個時辰,在這四個時辰裡,石飛羽一直坐在客房,沉默不語。
直到天色漸晚,有人來敲房門,他纔回過神。
聽着門外的聲音,石飛羽目光微凝,立即深深的吸了口氣,道:“進來。”
推門而入,紫宸並未看他,而是躬身一禮,才道:“這位公子想必也是申大師帶來的煉器師吧,天色不早,還請移駕前去用膳。”
如此客氣的言語,讓石飛羽聽到愈發眉頭緊鎖。
但紫宸必定是夢雨的親生父親,自不好對其失了禮數。
不等話音落下,石飛羽袖袍一揮,房門立即緊閉。
接着,磅礴神魂洶涌,已在房間內佈下層層防禦,隔絕外人探查的同時,也將紫宸困在這裡。
發現從其身上散發出的神魂波動,令自己有着一絲心悸,紫宸愈發認定他也是申大師帶來的煉器師,自不敢多言。
房間內的氣氛,不知不覺變得壓抑。
尤其是在石飛羽強大神魂的籠罩下,紫宸甚至感覺到自己後背有着冷汗冒出,暗道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了對方,惹來震怒。
沉默!
極具壓抑的沉默!
直到過去半刻鐘的時間,石飛羽才突然將頭上斗篷扯下:“紫叔,是我。”
這聲紫叔完全是看在夢雨的份上,若是以紫宸所作所爲,石飛羽是決計無法開口。
聽到有人如此稱呼自己,紫宸暮然擡頭。
當其看到石飛羽的面孔之後,臉色不由得驟然而變,竟難以置信的向後退了兩步,驚吼道:“怎麼……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
竭力壓制着情緒,石飛羽起身替他拉開一把座椅。
而紫宸則因此微微一怔,隨即漠然點頭,道:“你是來找夢雨的吧?”
這般詢問,倒是讓石飛羽心裡鬆了口氣。
只要紫宸沒有當場翻臉喊人,事情或許就有轉圜餘地。
而他方纔那樣做,也是冒着極大的生命危險。
如果換做任何一名黑龍峰護法在場,稍有不對,石飛羽便會立即出手,以雷霆手段將其擊殺,以免後患。
但紫宸畢竟是夢雨的父親,就算翻臉喊人邀功,自己也不能對其出手。
兩年前的事以讓夢雨傷透了心,若是在將紫宸打傷,這種誤會以後更加難以化解。
“你膽子真大。”
待坐下之後,紫宸也不等他開口,便自顧自的道:“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就憑你所做的那些事情,要是被人發現,連屍體都難留下。”
這一點石飛羽自然心知肚明,即便他不說也知道。
不過從紫宸的語氣判斷,應該是暫時沒有揭發自己的意思,或者自制無法逃脫,在用緩兵之計。
不管怎麼說,總要先從他身上探聽夢雨下落。
斟酌了一番言辭,才沉聲開口:“爲了夢雨,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必須前來,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她?呵,她能怎樣,他現在可是煉器大師,眼高於頂,連自己爹爹都能六親不認。”
豈料談及夢雨,紫宸竟一肚子抱怨,說出的話更讓石飛羽感到驚愕。
“六親不認?到底怎麼回事?”
面對着他一連追問,紫宸這纔開口,講述了自己回到黑龍峰上的經過。
而石飛羽聽完之後,眼神卻漸漸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