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氣氛，仿若箭弩拔張。
一身黑色龍袍的玄龍端坐高座，手中握着酒杯獨酌。冷傲站在堂下，凝視玄龍。
“別這麼站着啊！”玄龍瞥了一眼冷傲：“喝一杯吧！”
“請王上做主！”冷傲面色冰冷。
玄龍深呼吸一下，這一次蔓莎做的實在是有一點過分了！可是，蔓莎可是他的親妹妹！無論如何他也要保住蔓莎：“冷愛卿想如何做？”
“殺了她！”冷傲說道。
“蔓莎是朕的親妹妹！”玄龍將酒杯放在面前的桌上。
“……”冷傲凝視着玄龍：“王上想要如何做？”冷傲還從來沒有這樣過，自從助玄龍登基之後，冷傲一向以輔佐爲職，從來沒有對玄龍有過這樣的語氣，也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逼迫玄龍，但是今日的他實在是太氣憤了！鳳冥萱是他最在意的人！他絕對不允許她出任何事！一想到蔓莎的命令，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直接揪掉蔓莎的腦袋。
“……”玄龍注視着冷傲的雙眼，下巴緊繃。冷傲還從未這般咄咄逼人過。
兩人之間的氣氛再度變得尷尬詭異，一股子說不出的火藥味，在空氣中如脫繮的野馬，肆意狂奔至每個人的心頭，讓守在一邊的太監宮女們心裡打鼓……
“砰”地一聲，原本緊閉的門被打開，蔓莎公主自門外闖了進來：“你們這幫死奴才，都給本公主滾開！”
“……”玄龍皺了皺眉，這個蔓莎，來的真不是時候……
“傲哥哥！”一點都沒意識到危險的蔓莎，在一腳踢開攔在她面前的太監後，一臉堆着笑小跑到冷傲面前：“傲哥哥！我一聽說你進宮，我就跑來了！”
“……”不理會蔓莎，冷傲只是盯着玄龍，在等候玄龍的決定。
“傲哥哥，我的這個髮簪是特地定製的！好看麼？”蔓莎偏了偏頭後又展開雙臂在冷傲面前轉了一圈：“還有這套新的裙子，是雲衣閣的老闆一針一線連夜趕製的！傲哥哥！你看看啊！”
“……”冷傲盯着玄龍，眼神裡是質問已經瀕臨爆發邊緣的忍耐。
“來人……”癱在龍椅上，頭後仰靠着椅背上，玄龍認輸了：“將蔓莎公主送回別苑，即日起，沒有朕的旨意，不準公主踏出別苑一步，也不準任何人去探望！直至黷武國使者來迎親。”
“什麼？”蔓莎一下子懵了：“王兄，你在說什麼？”
“帶下去！”玄龍無力的擺了擺手。
“王兄……”蔓莎搞不懂，一向對自己溫柔地王兄爲什麼會下這種結論。
“公主，請！”自門外進來了兩個帶刀侍衛。
“我不！”蔓莎吼道：“本公主不走，你們哪個敢碰我？”
“呼……”長出一口氣，玄龍凝視蔓莎，臉上是溫柔的笑，語氣有點疲憊，有點可憐：“蔓莎……別逼朕……朕已經很累了……”
蔓莎迎上玄龍的目光，後背一陣串麻，蔓莎在玄龍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意！是真的殺意！她知道此時玄龍是真的有了殺機，他想殺她……想到這裡，蔓莎不由得嚥了口口水，點頭喏道：“是……”
“公主請！”侍衛一擺手。
“王妹告退……”蔓莎轉過身，最後看了冷傲一眼，大步走出了宮殿。
她的心中很惶恐，這樣的玄龍她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那時的場景，她記得很清楚，可愛的鸚鵡，早上還活蹦亂跳，一句一個“王上萬歲……娘娘，娘娘……”的小鸚鵡。在傍晚的時候，就被九歲的王兄剪掉了舌頭，揪掉了腦袋，拋堂開肚……
夕陽下那麼多的血，夕陽下王兄滿手的血，夕陽下帶着溫柔地笑的王兄，夕陽下佈滿殘忍殺意的雙眼……
回憶起這些，蔓莎打了一個冷顫。
“公主，您沒事吧！”蔓莎的貼身婢女小心問道：“您怎麼了？”
“沒事！”從回憶中驚醒，蔓莎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別苑苑門口。
“公主，您的臉色很差，用傳太醫麼？”
“不必了！”蔓莎擺了擺手，後來像似想起什麼來一般停下了腳步：“對了……”
“公主？”婢女有點奇怪。
“那個雲衣閣的老闆！”蔓莎看了看自己這身衣服：“叫什麼來着？”
“您說的是翠鴛兒麼？”婢女想了一下說道：“她年齡雖輕，但她的縫紉技藝在咱滄瀾國可是最棒的呢！她十二歲時便名滿滄瀾，十五歲時更是憑着她的一雙巧手一個人開起了雲衣閣，養活着一大家人！而據她自己所說，公主的這件衣服是她最滿意的作品，也是她做的最好的一件！公主身上的這件衣服從紡絲到織錦再到最後這鈕釦的縫製，都是她用秘傳的技法制作的，更珍貴的是上面的繡工，公主您走路的時候，這裙子上的牡丹花瓣也一動一動的，好似真的花瓣被風吹動一般呢！”
“那別人做的呢？”蔓莎公主問道。
“據奴婢拙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會這種技法了！”婢女肯定的說道。
“那她還會做出更好的麼？”蔓莎公主又問道。
“這個……”婢女搖了搖頭：“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那翠鴛兒年齡不過二十剛出頭，再過十年二十年指不定會專研出多麼精湛的技法呢！
“她做不出了！”蔓莎肯定的說道：“絕對做不出！”
“公主的意思是……”婢女愣了愣。
“若是沒了雙手，她可還能做衣服？”蔓莎淺笑問道。
“……”婢女呆了呆，讓善於女紅的縫紉巧工失去自己的雙手……這比一刀殺了她更讓人痛苦！更何況這翠鴛兒還只是一個二十剛出頭，還未婚假的女子……望着蔓莎漸行漸遠的背影，婢女覺得心裡的寒意蔓延，整個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另一邊，在大殿中，玄龍爲自己倒了一杯酒：“朕現在已經下令將她囚禁起來了，冷愛卿可以放心了！”
“……”冷傲片刻後垂下眼眸決定妥協：“多謝王上！”
“冷傲……”玄龍將手中的酒杯向前一遞：“要喝一杯麼？”
“多謝王上，不必了！”冷傲雙手抱拳說道：“王上也請少喝一點，保重龍體！”
“冷傲，朕心裡煩！”玄龍自顧自地說道：“玄玉國國主前些日子派使者送來國書拜帖，說是玄玉國的那個什麼忠孝世子要來滄瀾，遞交兩國交好的信書，並且要求和親！”
“這個微臣也聽說了！”冷傲沉思了一下：“王上是怕此事有詐？”
“若真是一心想要交好，爲什麼只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忠孝世子來？他這是要給我們送來一個可有可無的質子！”玄龍將酒倒進嘴裡：“還要求和親？並且指明要朕的大女兒去做什麼玄玉國的太子妃！”
“蓮華公主？”冷傲皺了皺眉。
“沒錯！”玄龍將酒杯放在桌子上：“曼兒爲了助朕奪得王位慘死，蓮華是她留給朕唯一的骨肉……朕不想用她的婚姻做砝碼！朕只希望她簡單快樂……”
“……”冷傲緊抿薄脣，眼前浮現出那個愛笑的內向女孩子，那個善良大方的七皇妃。以及那一晚的情景……衣不蔽體的路曼兒，怒目圓瞪，空洞的眼裡滿是絕望……那一身的血，紅的刺目，那悽慘的模樣，連他這個見慣生死的大男人都不忍直視……
“冷傲，蓮華也只有十歲啊！”玄龍說道：“十歲的女娃娃去做那個三十歲的太子的太子妃！深宮內院有多髒，朕不說你也知道！”
“……”冷傲微微頷首，蓮華很曼兒一樣，有一雙愛笑的眼睛。
“父王……”弱弱的女孩子聲音傳來，自門外走進一個一身粉色裙衫的十歲女娃。
“蓮華？”玄龍瞧見門外走進的女孩子愣了愣。
蓮花公主走到堂前雙膝下跪，叩首行禮道：“父王……”
“蓮華，你先起來！”玄龍說道。
“父王！”蓮花公主沒有起來，磕了一下頭說道：“父王，請聽蓮華說完……”
堅定的眼神，可愛的面容，倔強的背影，稚嫩顫抖的聲音，蓮華怯生生的跪在那裡，小小的女娃娃，惹人憐愛。
“你要說什麼？”玄龍問道。
“父王，蓮華是您的女兒的同時也是滄瀾國的公主，如果因爲蓮華的自私而陷滄瀾國百姓於危機，蓮華這輩子都不會心安。”蓮華大大的眼裡盈滿眼淚：“父王，蓮華現在還記得，孃親在蓮華小的時候教過蓮華，要永遠站在父王的身邊，永遠支持父王！”說完，蓮華叩了叩首：“蓮華，蓮華願意出嫁玄玉國！”
“蓮華……”玄龍的雙眼蒙上一層水霧。
“父王……”蓮華哭了起來，站起身來撲進玄龍的懷裡。
父女二人哭做一團，冷傲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與愧疚，蓮華與路曼兒有七分相似，他還記得，路曼兒的一顰一笑。路曼兒是第一個給他家人感覺的女孩子，也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好妹妹。
冷傲垂下頭，默默地退出了大殿，望向天空，耳邊響起遙遠而清脆的聲音。
“傲哥，有機會，陪妹妹去江南看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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