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再往前靠近一步,所有人都以看見人間厲鬼的眼神恐懼的望着仇星落。之前只覺姿態高傲不過是藉助於形勢高人一等,誰也沒將她放在眼裡。那時她一身粉衣立在船頭,迎着海風,容貌秀麗,面如冰肌,蒼白若寒月,體態纖細,頗有幾分柔弱,臨風而來似潮中仙子。而此時,當陸浩舉着那光禿禿不見手指的手掌,似被削去樹枝的樹,只留下樹杆,看起來詭異攝人。她以劍斷他手指,卻不見血液如注,很顯然她避開了血脈之處。這個女人,好可怕!哪是什麼仙子,分明就是魔鬼。
“傾城,他怎麼樣?!”長劍一挑,仍是對着陸浩,面無表情,聲音生冷,劍未落下,聲音就已是冰劍,“不要逞強,沒有我的允許,你只會變成人彘,死不了。”
人彘……把人的四肢剁掉,削掉耳廓,戳破耳膜,使人耳聾;用喑藥灌進喉嚨割去舌頭,破壞聲帶,使人不能言語,還要割去鼻子,剃光頭髮,剃盡眉發……扔在沙灘上。
只這一想衆人就只覺得場面血腥幾欲嘔吐。
華西卻緊緊的抓着杜比的手,一臉幺揪心。她拍拍杜比的說,滿眼淚水:“這孩子,這孩子一直都這樣麼?”
杜比站在船上,看着那個粉衣女子,心情沉重,緩緩點頭。這個女人,不會讓人哭,可是總會讓人覺得心疼、沉痛。她的痛,沒有人可以安慰,她的擔心,她自己去解決,以她的決絕的方式。
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看懂她的行爲語言,殘忍的刑訊,要的不過是對方一句“傾城安好。”對方不給,她就一直逼一直逼,逼到對方說,或者直到那個人死。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傷痛,只是薄脣緊抿,面容肅殺,表情僵硬。是一種人到了高度緊張之後,連帶着肌肉都僵硬了。
她在緊張染傾城,她在擔心他,可是,她無法表達她的緊張與擔心,無法宣泄,只好找個人來告訴她“傾城,安好。”
然而,眼前這人,不配合。
咔嚓!
再一聲脆響,又一截沾滿黃沙的手指落地。
“染……染夫人……”一個懦懦的聲音自某處傳來。仇星落卻立刻找
到聲音來源,扭頭,長劍往身後一送,一個滿身鮮血的人被死人堆裡挑出來,被扔在陸浩身旁。
“說!”長劍指向,半句廢話也無。
“染少沒死,那天晚上我也去了。染少被一個叫子凌的人救了,那人跟陸大哥認識。”說話的人顫顫巍巍,一句話說了半天,似有東西卡在嗓子,講話非常不順利。那人說完頓了一下,見仇星落面容冷俊,身子一顫,衝口而出,只是不停磕頭,“夫人饒命,饒命啊夫人,我說的句句實話。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只是普通保安,不知道爲什麼最近被選上執行特別任務的。真的,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家裡就我一個兒子,我還沒有結婚,夫人饒命,饒命……”
頭重重磕在地上,因是沙灘,額頭瞬間沾滿帶血黃沙。
似乎是在那一瞬間,手中的劍微微下垂,僵硬的肌肉有些放鬆。她擡頭望天,眼裡有一抹寬慰,神情間有淡淡的笑意,子凌,謝謝你。
然而就在剎那,那個本來還在不停磕頭的男人,突然就地揚起一把黃沙衝仇星落而去,衆人皆呼。
小落落!
落兒!
少夫人!
卑鄙,居然趁人不備,偷襲。所有人都咬牙,有人手中有槍卻不敢射,那個距離太近,那人撲過去的顯然想到這點,竟然從側邊偷襲,手中匕首雪亮,直刺仇星落太陽穴。
咔嚓!
從來不曾有過的脆響淹沒海浪拍岸的清蕩聲,一枚黑色圓球隨着這一波海浪被捲入海中,在海面上飄飄蕩蕩漸漸遠去。
僅剩三人,沒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動作的,只見眼前粉色衣裙飛揚若蝶,落下時,瘋癲的陸浩身邊已經滾落着三個人,匍匐在地,不敢動彈。剛剛那個人竟被一劍斷頭,這樣的腕力,這樣的殺氣,甚至面對那樣迅速的突襲都無法成功的人,他們現在沒有任何想反抗的心思,要麼痛痛快快給個死,要麼運氣好留着一條命。
“他說的,是真的麼?”仇星落從每個人的臉上望過去,企圖找到答案,可惜他們神情閃爍,無一人敢與她對望。
“應該,是真的。”有人猶豫,想要示好,“那
天我們在山腳下一路追着子凌上山的,他下來的時候懷裡抱着染少。”
嗯。
仇星落點點頭,擡手,一劍破空,所有人,齊齊倒下,只留下剛剛說話那人和瘋癲的陸浩。
“回去報信。”仇星落望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告訴蕭肅,殞星的仇,我仇星落來報,讓他等着。”
殞……星!
陸浩瘋癲迷濛的雙眼瞬間一亮,隨即隱沒,仇星落只當沒看見,這樣的人蕭肅是不會讓他活下去的。
“好,好,好!”倖存的人連連磕頭,心中長長吁了一口氣,終於是活下來了。
忽然銀光飛揚,有東西重重落下,隨即遠處傳來一陣陣爆炸聲,塵煙滿天。原本還慶幸自己活下來的人,頓時委頓在地。她竟然一劍將人挑起扔到三丈遠,那裡的炸點竟然被以這樣的方式引爆。
然而這還沒完,同樣的方式,接二連三的挑、扔、炸,扔得越來越遠,爆炸聲越來越弱,直到最後一個被扔出去時,沒有任何爆炸聲響。
此時船上的一衆僱傭兵已經下來,他們和仇星落一樣,用同樣的方式去探路,查炸點,直到幾裡開外,再也沒有聲響傳來。一輛輛轎車一字排開,仇星落扶着從船上下來的華西進了車,脣角一扯,似乎有些歉意。
華西卻只是輕輕拍了拍仇星落的手背,滿眼疼惜,她在緊張自己的兒子,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這孩子擔心人的方式太過冷硬,太過決絕,自己受得,這樣的人愛得苦。
“傾城,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華西忽而淚下。爲眼前這個與十年前那個故人相同的愛人的方式。對於愛情,她們總是語言匱乏,行爲強大,疼痛與深愛自己受着,只讓行動去宣泄自己的關心與愛意。
車行速極快,仇星落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臉望向窗外。陽光透過車窗照着她的臉頰微微有些紅潤,脣角有一抹上揚的弧度。
傾城,我回來了。
【作者題外話】:昨天夜裡居然失眠了,困得要命,還睡不着。四點才睡的,今天先一更,下午補好覺看看能不能再更一章。謝謝親愛的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