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來,有一天晚上林好建喝完酒回來,拿着木棍硬生生把他的腿打斷了,後來鎮子裡的村民看他可憐,湊錢及時送了醫院,才把這條腿救回來。
霍衍霆緊緊的抿着脣,安靜的聽着。
“我和姐姐從小就發誓,等我們長大了,就離開這裡,離開他,或許是因爲這樣的信念太過強烈,即便那個男人對我們百般折磨,我們依舊活蹦亂跳,慢慢的長大了,只是後來……”
林子皓吞了口口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說:“我媽原本是城裡的,長的很漂亮,姐姐遺傳了媽媽的美貌,十五六歲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幾分媽媽的模樣,漸漸的,林好建總會在醉酒的時候錯將姐姐認成媽媽,然後對她動手動腳。”
霍衍霆眉頭一皺,眼前似乎浮現了林好建欺負林蕭玖的模樣,咬着牙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畜生!”
林子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姐姐力氣小,好幾次都被氣哭了,我那個時候力氣也不大,所以遇到這樣的事情,總會拿棍子往他的身上打,他痛的縮了手,姐姐就會趁着間隙逃開。”
“爲什麼不離開?”霍衍霆冷硬的擠出兩個字,天知道現在他的心裡有多麼的氣憤。
這個畜生,他應該慶幸他已經死了,不然的話,他會讓他死的更慘!
林子皓聽到霍衍霆的聲音,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勾了勾嘴角,搖搖頭:“離開?我們能去哪裡?”
沒有錢沒有人可以依靠,就這麼闖出去,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
霍衍霆自然懂了他話裡的意思,垂下眼瞼,沒說話。
他忽然有些恨,恨自己沒能早些遇見她。
“後來呢?”他壓着嗓子問道,嗓音竟然有些顫抖。
“後來……”林子皓靠在椅背上,輕輕的閉上眼睛,沉吟了半響才睜開,“有一天我去市裡參加比賽,晚上回來的晚了些,大老遠就聽見姐姐的哭聲,不用想也知道出了什麼事,連忙往家裡跑,在門口拿了一個尖銳的木棍就往家裡衝,那個時候他……他已經脫下了姐姐的外套,我心裡着急,只顧着去救姐姐,不小心被桌子絆倒,手裡的木棍……差勁了他的脖子。”
說到這裡,林子皓臉色慘白,他又想起了尖銳的木棍紮下去的那一刻,獻血直直的往上噴。
“他最後連句話都說不出來,直直的倒在地上,額頭磕在桌角,地上的獻血就更多了。”林子皓舔了舔乾澀的嘴脣,輕輕的吐出口氣,“我和姐姐都嚇得不敢動,過去了好久兩個人才反映過來,手忙腳亂的將他身上的衣服脖子裡的木棍都取了出來,埋了,這才連夜離開了鎮子。”
那個時候還小,不知道未成年人保護法和自衛可以判無罪,只知道自己殺了人,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跑了。
霍衍霆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倘若是別人跟他說這樣的一個過程,他一定會眼睛都不眨的吐出四個字,管我屁事!
但是經歷過這些的不是其他人,是他的女人。
他就算再怎麼疼她愛她,過去的那些傷疤都抹不掉的。
霍衍霆坐在椅子上,一直都沒有說話,審訊室內的氣氛安靜又嚴肅,林子皓說完過去的事情,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你不知道,這些年我經常會做噩夢。”
夢見林好建脖子上插着一根木棍,鮮血淋漓,轉頭直直的盯着他看。
“姐夫。”林子皓醞釀了一下,滿臉誠意的說道,“當年我姐離開,是爲了救我,並不是真的爲了那些錢,你送給她定情的手鐲,她到現在還好好保存着,剛生下萌萌的那段時間,她要照顧我還要照顧萌萌,可是不管有多麼辛苦,她都沒有想過要賣掉那個鐲子。”
林子皓還不知道他污衊林蕭玖偷竊的事情,他坐正身體,看着眼前這個被姐姐唸叨了思念了三年的男人:“很多個晚上,我都看着姐姐拿着鐲子發呆哭泣,這三年,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
霍衍霆聽着林子皓的話,難受的想哭,他做了什麼?
兩個人難得的重逢之後,他對她做了什麼,告她偷竊,還想讓她坐牢?
此刻霍衍霆恨不得狠狠地刪自己兩個耳光,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林蕭玖會吃了這麼多的苦。
“你的病……是怎麼回事?”
“媽媽懷着我的時候,吃錯了藥,所以這個病,算是在媽媽肚子裡得的。”林子皓聳聳肩,說話的聲音更輕了。
當年媽媽懷他的時候,爸爸和媽媽還是很恩愛的,每天都把保胎藥給媽媽準備好,誰知道,竟然拿錯了藥……
這些都是從酒醉的爸爸口中聽到的,這個男人,到頭來毀了多少人?
林蕭玖站在審訊室的門外,臉色憔悴,女警的手裡拿着給她倒的水,她一口都沒有喝。
林蕭玖微微低着頭,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雖然她的情緒已經稍稍穩定了一些,但是心裡卻越來越難過。
她真的,不能讓子皓去坐牢。
審訊室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林蕭玖下意識轉過身去,一股清涼的薄荷味撲鼻而來,還未來的及說話,林蕭玖就被人狠狠地擁進了懷裡。
林蕭玖怔了怔,狐疑的喊了一句:“衍霆?”
他怎麼了?
霍衍霆緊緊的攬着懷裡的女人,薄脣貼在她的耳邊,輕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林蕭玖身體一僵,腦子迷迷糊糊的,對他的道歉,有些莫名又似乎有些明瞭。
林子皓站在審訊室門口,看着兩個抱在一起的人,眉眼一彎:“你們快回去吧。”
林蕭玖聽見林子皓的聲音,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推開霍衍霆上前拉住林子皓的手,張開嘴似乎要說些什麼。
林子皓見她神色激動,似乎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搶先一步打斷她的話:“姐,我知道你心疼我,所做的事情都是爲了我好,我也一樣,我也心疼你,我也希望你快快樂樂的。”
何況這件事,本身就是他應該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