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
杜熙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黑暗。他溫潤的臉上，面無表情。
今晚杜家其他人都不在，只有杜熙春一個人在家。可正因爲這樣，整個杜家的傭人都無法安然入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共識：大少爺是這個家裡最令人畏懼的人。
雖然大少爺沒發過火，可是他的一言一行，輕易地就能讓人提心吊膽。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向溫潤爾雅、有禮有節的大少爺突然變成這個樣子的？
具體的時間已經沒有人記得了，只知道是在大夫人和林小姐死後。那一年大夫人突然得病去世，對大少爺來說就是一大打擊。誰能想到沒多久，已經和大少爺訂婚的林小姐也突然傳來了死亡的消息。
聽到林小姐死訊的那一天，大少爺就跟發瘋了一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一個月。那個月，大家都以爲大少爺會瘋，可是沒有，大少爺有一天突然自己走了出來。鬍子拉渣，一身頹廢。再之後不久，就變成現在的樣子。
雖然他的笑容和行事依舊溫文儒雅，但是總感覺有一種陰沉在其中，讓人不寒而慄。
幾年後，偶爾聽說大少爺好像和高家的高嵐小姐關係不錯，可是老爺鬆口讓他結婚的時候，他卻又是笑着拒絕，說和高小姐不是那樣的關係。這麼一來，大家又都糊塗了。
難道是高家和杜家不和？
這些事情傭人也沒敢多猜測，要是讓大少爺知道了，肯定沒好下場。再來就是去年，就連高嵐小姐也死了，大家就更加害怕大少爺了。因爲大家總忍不住想會不會大少爺害死的林小姐和高嵐小姐。
“大、大少爺？”半夜有傭人下樓，看到不開燈的客廳走廊外窗前似乎站着一個人影，看背影很像大少爺，於是很輕很輕地小心翼翼喊了一聲。
“是我。”杜熙春淡淡道。
“大少爺，開燈吧？”傭人小聲問。
“不用，”杜熙春頭也不回，只是淡淡道：“你下去吧。”
“是，大少爺。”傭人急匆匆下去。
杜熙春看着窗外，明明什麼都沒有，他卻看得目不轉睛。杜家住的房子是多年的老宅，晚上如果沒有燈光，總會有一種森然的感覺。杜熙春卻偏偏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爲這就是杜家給他的感覺。
“妹妹？”
杜熙春自嘲地笑了一聲，他竟然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在他生命的前三十年，他一直以爲自己只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想到，卻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而且，還是母親臨死前千叮呤萬囑咐，一定要找到的妹妹。
杜熙春眸中的自嘲味道更濃。
對於這個遺囑，杜熙春從未打算去履行。
如果這個妹妹纔是杜家血脈，那他呢？
同母異父。
呵，杜熙春越發的覺得可笑，他在杜家經營這麼多年，到頭來，他纔是那個真正的外人！
“大少爺？”
“什麼事！”杜熙春冷聲來了一句。
傭人嚇了一跳，戰戰兢兢道：“大少爺，您有電話。”
杜熙春冷冷轉頭，看了那傭人一眼。幸好是黑暗中，否則那傭人要是看到杜熙春的眼神，估計就該喊救命了。
“拿過來。”杜熙春的聲音恢復平和。
傭人摸黑將電話遞給杜熙春，然後自覺地退下去。只要大少爺回來，他在的地方，周圍都不許有人在。
杜熙春接起電話，“喂。是誰？”
“是我。”文淵聲音很緊，緊得彷彿聲音是從內臟艱難擠出來的。
杜熙春嘴角微揚，道：“文檢察長，有事嗎？”
“杜熙春，你別太無法無天！”文淵終究是忍不住，破口說了一句，胸膛起伏後道：“你們想怎麼鬥我不管，也不想管！可是，你們也別想把我文淵當成槍把子來使！這位置，我文淵可以不坐，但是你要我出賣國家利益，不可能！”
聽到後半句，杜熙春笑了。
國家利益？
什麼叫國家利益？
這種迂腐的詞，除了老頭子，竟然還有別人在用。
“你笑什麼？！”文淵聽到杜熙春的笑聲，神色鐵青。
杜熙春淡淡笑着道：“文檢察長，國家利益不也是建在個人利益之上的嗎？不然，你又怎麼會做我交待你的事呢？”
文淵心中一凌。
他沒想到，杜熙春居然是這樣的人。
這樣一個身處高位，隨時可以決定多數人生死的人（杜熙春所處的機要室，負責給各國的潛伏人員和國內特殊人員提供情報），竟然口口聲聲說個人利益纔是第一位。
文淵此刻終於明白，爲什麼杜熙春會用這種辦法對付賀家。對於他來說，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能不擇手段。
“你真是個瘋子！”
杜熙春笑着，淡淡道：“文檢察長，這句話，我不希望聽到第二遍。”
否則，後果自負。
文淵聽出杜熙春的威脅，他握緊電話，恨不得當場把電話摔了，可是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杜熙春，我會等着看你被人拉下馬的一天！”
“呵，”杜熙春眸中含着笑意，“到時候文檢察長一定要重判，千萬別手下留情。”
字裡行間，文淵都能聽到杜熙春的肆無忌憚。
杜家怎麼會培養出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怪物！
“杜熙春，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你別再妄圖用當年的案子威脅我，要是把我逼急了，我文家大不了不要這個位置！”以文家現在的實力，頂多就是他被圈起來，其餘人被打出權力中心。只要性命無礙，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
杜熙春也知道，不能把文淵逼得太狠了。
一個自以爲清正廉明的人，是真的隨時有可能做出魚死網破的事情來。
“這是最後一次。”
聽到杜熙春這麼說，文淵才用力掛了電話。
文淵給杜熙春打電話，是爲表態，也是爲自己將要做的事情打下鋪墊。
他能做的，只能是不讓賀鎏陽曝光。
至於其它，賀家就要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