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以臻辦公室。
化驗科室主任程清走了進來，不安的絞着手指站在雲以臻辦公桌前。
雲以臻瞄了他一眼，問道：“想清楚了嗎？”
程清脣片顫抖，掛在四十多歲的臉上的金框眼鏡隨着他皮膚的抖動抖動着，憋着憋着，他哇一聲哭出來，走過來，跪在雲以臻身邊。
“院長，我錯了，我違背了作爲一個醫生的準則，是我篡改了DNA檢測結果，是我，我該死。”
他耷拉着腦袋，一巴一巴的掌颳着自己的臉。
他的皮膚很白皙，臉很快就紅了，看得出來不像是在作秀。
其實雲以臻昨天就找他問話了，程清死咬着自己沒改過，一切按結果填的。
雲以臻說了各種利害後果讓他回去好好想想，給他機會主動承認錯誤。
程清想了一夜，自知瞞不過，所以，一早就過來承認了。
“院長，我承認是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一直兢兢業業努力工作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吧，不要開除我出院。”
“爲什麼要這麼做？誰指使你的？”
雲以臻知道程清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若不是受人指使，更不會這麼做。
他待慈恩很多年了，以前醫院還是國有體制的時候，他就一直在了。
那時候，醫院收益很不好，和他同期的醫生有點實力的都是哪兒工資高就往哪兒爬了，程清算是最熬得住窮的老醫生老幹部了。
可到了這個年紀段，思想也出了岔子。
雲以臻一直相信，像程清這批在慈恩一直熬下來的醫生修爲最好，所以，儘管年輕的醫生各方向能力都比他們要出色，雲以臻依然在職位升任上對他們有所照顧。
“我……”
“說，再不說，你就沒機會跟我說了，我會把你移交司法機關。”
“不，不要啊，院長，我上有老下有嫩，全靠我的工資吃飯，我知錯了，你原諒我這一回，我說，我說。”
程清抹了一把眼淚，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那天，有個漂亮的女人來找我，說只要我修改結果，就給我一百萬。我開始死也不肯，把她轟走了。”
“女人？”
雲以臻微愕，他以爲是宋蒼墨指使的呢。
昨天白竹茵過來質問他打了他一巴之後，他便讓助理去了解了檢測結果。
原先他也考慮過弄份假的去敷衍宋蒼墨，可最後，還是把那份假的檢測結果撕掉了。
他的確很想幫白竹茵爭取孩子的撫養權，也曾有過私心，所以，他捏造了那份報告。
捏造虛假檢測報告，有違醫生準則，出了事不但自己名聲不保，難以在醫學界混下去，甚至他的醫院，也會蒙羞，受衆質疑，病人看病未必再敢踏進慈恩大門，影響極其惡劣。
他捏着那份假報告，其實冒了很大的風險，對他有害無半點益處，這一點他深知肚明。
不過，如果對白竹茵有好處的話，自己的原則有時候也會背離，甘願去冒風險。
只是沒想到，他後來撕掉了，自己醫院的醫生，竟然動了手腳，這真讓他始料未及！
也是突然間，他才恍然過來，宋蒼墨之所以把樣本送到他醫院來，應該是故意挖坑讓他跳的，宋蒼墨料到他一定會大做文章，然後……
雲以臻掌心冒了一股冷汗，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被他掐滅掉了，不忍去想那種後果。
其實，他應該早料到宋蒼墨沒有那麼傻瓜，只是考慮到白竹茵，他就沒有去想自己的處境。
而他，差點就跳進那個坑了，要不是自己最後又心軟了一回，讓白竹茵自己去把握她的命運，或許現在篡改結果的人是他，而不是程清了。
是個女人指使的，那麼說，不是宋蒼墨挖坑讓他跳了？
雲以臻蹙眉深思，程清繼續老實交代。
那天，程清一口拒絕了一百萬之後，他馬上就後悔了。
一百萬，自己奮鬥三輩子也賺不到的錢。
他做醫生這麼多年，也是到了現在職位升了工資才高漲了，所以，一百萬，真要他賺三輩子才能賺回來。
他和妻子都是獨生子女，四個老人住在一起由他們供養，還有兩個兒子要培養。
可惜，孩子不爭氣，沒有讀到多少書，現在出來工作了，娶妻生了子，賺的錢根本養活不了妻子和孩子，兩對小夫妻的兩個孩子，全都由程清和妻子照顧。
一家老小，靠程清的工資維持，在物價飛漲的年代，吃力艱難是可想而知的。
如果，他有一百萬，那麼他就可以拿來給自己兩個兒子在郊區房價相對便宜的地方買兩套二房一廳的小房子了。
如果兩個兒子各自有了房子，也不會因爲住在一起吵吵鬧鬧，家無寧日了。
所以，拒絕了一百萬之後，程清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覺得自己太笨了，餡餅掉下來都不知道伸手去接。
回到家，心窩都還覺得痛，忍不住在自己妻子面前唉聲嘆氣。
妻子追問他原因，他說了出來，在現實的物質生活打滾了幾十年，妻子也覺得惋惜，埋怨程清有錢也不會撿。
程清本來就懊悔不迭，心窩都悔痛了，本以爲妻子會安慰一下他，哪知還受了叨唸抱怨，他更加憋屈了。
兩夫妻慪氣了兩天，程清以爲他的大好機會不會再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又找上了他。
還給他添加了五十萬。
一百五十萬！
一白五十萬的誘惑，再加上他後悔了兩天，受妻子嘮叨抱怨了兩天，縱使程清是聖人，也再難以拒絕一百五十萬的誘惑。
他知道這樣篡改結果是不道德的，違背了作爲醫生的準則，可金錢面前，現實面前，他也只是個普通的凡人而已。
他嚮往好的生活好的物質，於是，一個檢測結果，便只是個檢測結果，也許那關係了別人的一生和命運，可他自己的命運也同樣重要。
所以，他最後接受了那一百五十萬！
聽到這裡，雲以臻問道：“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