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裡濃霧瀰漫,田原找不到況玉花的身影。
朦朧中田原看到屋子的正當中有一個玲瓏剔透的水晶圓球,半人多高,從裡面不停地噴射出一股一股濃霧,花香馥郁,使人昏昏欲醉。
田原屏住呼吸,一掌擊向水晶球,嗖嗖聲響,水晶球裡射出細密的銀針,田原暗道不好,翻身倒在地上,銀針擦着他的鼻尖划過去。
田原掛念外邊的駝婆子和依依,他倒地的同時拔劍在手。
右手疾揮,施展起懸書功法中河漢遙寄的招數,手中的劍射向水晶球,水晶球往上一躍,田原的劍跟着削到。
哐啷一聲,水晶球跌在地上,碎裂成無數晶瑩的小塊,竹樓裡的霧氣頃刻就雲消霧散。
田原還沒站穩,斜刺裡一把柳葉刀削了過來,田原側身閃過,隨手輕輕一掌擊在對方的手腕上,手掌順着對方的手臂往下一滑,對方的刀就到了田原手裡。
田原退開一步,況玉花一招刀就被奪,心情正難以平復。
田原略抱雙拳,說道:
“在下與貴教並無過節,況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況玉花冷笑道:“我們五花手教想要的東西,自然就一定要要到。”
田原苦笑:“又是什麼飄香劍,在下早就說過,若真有此物,定當奉送。還請姑娘高擡貴手,大家兩便。”
況玉花瞧眼下這情形,自己想要脫身頗爲不易,以武功而論,況玉花在武林中至多也就是二、三流的角色,怎能和田原抗衡?
五花手教在武林立足,靠的是她們防不勝防的下毒本領。
況玉花冷笑道:“我要是拿不出解藥,今日看來也出不了這樓。”
田原道:“還請姑娘給個方便。”
況玉花道:“田大俠想必也知道,我們五花手教,從來都是寧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的,田大俠動手就是,本姑娘在此領死。”
田原苦笑不迭:“在下便是殺了你,又豈能救活依依?姑娘何必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況玉花冷笑連連:“痛快?痛快的法子也是有的,不過,我便是隨手給你一粒藥丸,說是解藥,你又豈能相信,會放心讓那小丫頭服下。”
田原想起,這說法,幾天前月兒剛剛和自己說過。
田原擺了擺手:“在下信你就是。”
況玉花定定地盯着田原看了一會,緩聲道:“哦?真的麼?”
她從身邊的竹筒裡取出一粒我粉紅色的藥丸,手指輕彈,藥丸飛了過來,田原伸手接住。
況玉花道:“我這藥丸大補,田大俠服下後功力精進,你卻肯信?”
田原點了點頭,到了這時,他即便明知其中有詐,也只有服下去了,除了從況玉花這裡,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保住依依的性命。
而依依的命,他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住的。
田原把藥丸塞進嘴裡,吞了下去。
況玉花大吃一驚,沒料到田原會有此舉,她死死盯着他看了一會,搖頭笑道:
“你錯了,你服下的只是一粒毒藥,田大俠怎的和三歲孩童般容易上當?”
田原笑道:“在下情願信你一回。”
況玉花道:“爲了這信任,即便搭進去一條性命也值?”
田原點了點頭。
況玉花一時語塞,似笑非笑,緩緩轉過身去,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低聲道:
“可惜你看錯人了。”
田原吞下去的確實是一粒毒藥,他慢慢坐了下來,身子開始輕微地戰慄,胸前火燒火燎的。
田原坐在那裡,竭力控制着不讓自己倒下去,凝神運氣,嘴角卻始終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豆大的汗珠從他的前額滾落下來。
況玉花背對着這邊怔立着,她不用回頭就知道田原此時的情形。
她等待着,等待着田原開口求饒。
直等了很長時間,身後仍是寂靜無聲。
況玉花有些詫異,她緩緩地轉過身來,看到田原的臉色已然變黑,卻仍堅持着一動不動,朝她微微笑着。
況玉花冷笑道:“田大俠內力精湛,佩服佩服。”
她停了一下,目光直直地望着前面,似在費神地想着什麼,她道:
“田大俠現在可後悔了。”
田原搖了搖頭,勉強地笑着:“有什麼好後悔的,我只是在盡我最大的努力,要是還有一點點的可能我沒去努力,那纔會後悔。”
況玉花點了點頭,她說:“那小丫頭有你這樣的朋友也真難得。”
況玉花忽而一笑,她從身邊又取出一粒白色的藥丸,走到田原身邊,譏諷地看着他,況玉花道:
“我這可是解藥了,你還服嗎?”
田原接過藥丸,咧開嘴笑了一下,他想,即便把況玉花殺了,自己和依依駝婆子也橫豎逃不出五花手教的螞蟻陣,還有什麼好怕的。
再說,即便這是毒藥,服一粒和服兩粒又有什麼區別?
他點了點頭:“姑娘若說是解藥,在下就信。”
他把藥丸放進嘴裡,吞了下去。
況玉花一直死死盯着他看,到了此時,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身影晃動,又回到原先站着的地方,背朝着這裡,繼續大笑了一陣。
緊接着四下裡一片寂靜,只聽得到遠處螞蟻爬動的沙沙聲響。
胸前凝聚的濁氣慢慢消失,看樣子況玉花第二次給的確實是解藥。
田原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呢喃道:
“多謝況姑娘!”
況玉花沉默不語,過了良久,她才轉過身來,眼眶裡隱隱有淚花閃動,她看了一眼田原,欲言又止,輕輕地嘆了口氣。
田原大惑不解,疑道:“況姑娘?”
況玉花低垂着頭,從田原面前匆匆走過,站在門口,她取過腰裡的竹簫,吹了一段,把簫重新插回腰裡。
四下裡更加安靜,連遠處螞蟻爬行的沙沙聲也消失了。
況玉花回過頭來掃視了一遍整個房間,目光接近田原時,飛快地移了過去。
她款款地走下竹梯,耳語一般道:
“來吧。”
田原起身走到門口,跟着況玉花下了梯子。
竹樓是從水塘中用十餘根碗口粗的毛竹支撐起來的,梯子的下面就是水。
況玉花走到梯子的最下面一格,伸出右腳踩進水裡,接着再邁出左腳,她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田原循着況玉花的腳步踩下去,果然就踩到下面的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