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獨缺心裡暗暗叫苦,瞧這架勢,今日的武林大會能不劍拔弩張就算萬幸。
座中衆人和天一派成見甚深,宇文公子又是一個酒鬼,憑自己這點功夫,料也難鎮住衆人,帥長老輕輕嘆了口氣。
他退到大廳中間,環視了四周,硬着頭皮朝衆人拱手,朗聲道:
“各位,眼下的局勢,帥某不說,想必各位也很清楚,天道教意欲獨霸武林,我們武林同道大劫在前,躲是躲不過去的,當務之急是要清除成見,肝膽相照,唯有如此,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
帥獨缺搖了搖頭。
座中有人站起來,叫道:“帥長老,這意思大夥心裡都明白,你說該怎麼辦?”
帥獨缺道:“帥某也無良策,丐幫起這個頭,召集大家前來,就是想商議出一個對付天道教的辦法,大夥說說該怎麼辦吧。”
衆人面面相覷,誰也不吭聲。
龍門流沙幫幫主座後的大弟子突然說道:
“帥長老,古人說名不正則言不順,今日既叫武林大會,在下斗膽問一句,這是武林正道同盟的大會還是邪教大會,或者,是正邪兩道的大會?”
帥長老臉露慍色,強忍着才未發火,一字一句道:
“胡說,當然是我們正道同盟的大會。”
“好,在下再問一句,落花門是正教還是邪教?”
帥獨缺冷冷一笑:“自然是邪教。”
“若有人勾結落花門,殘害武林同道,帥長老你說是正是邪。”
帥獨缺倒吸一口涼氣,心裡已猜出八分,知道他接着要說什麼。
細心一想,這人的話也不無道理,落花門十惡不赦,勾結落花門的人,自然也就是與武林正道爲敵,人人皆可誅之,但這話怎麼說呢?
他偷偷瞄了一眼呂不空三人,餘若水和花容臉脹得通紅,滿臉的怒火一觸即發,呂不空不動聲色,靜靜地聽着。
帥獨缺還在遲疑,身旁站起一個人來。
徐長老聲若銅鐘,朗朗道:
“這位英雄說得有理,誰若與落花門勾結,就是和在座的諸位過不去,我們丐幫先個就要找他麻煩。”
帥獨缺聞言,心裡一個勁叫苦,徐長老久在太原,不知道江南新近發生的事,天一派的田原和落花門的大弟子伊哭聯手大鬧威遠鏢局,得罪了武林同道。
這事雖說與呂不空等無干,但田原是田世南的公子,田世南死後,田原自然就是天一派的掌門。
而呂不空身爲天一派的大弟子,誰若找田原的樑子,無關對錯,他都該竭力維護,這其中關節繞來繞去,煩不勝煩。
這事本來與丐幫沒什麼關係,那天在威遠鏢局,又沒有丐幫弟子,丐幫和落花門的仇,是丐幫自個的,與天一派沒有關係。
徐長老這一番話,卻無端把丐幫扯了進去,眼下一個天道教已夠麻煩,再加上落花門,如果還要和天一派撕破臉,丐幫就是有天大的本領,又豈奈何得了他們!
帥獨缺對落花門自然恨之入骨,那天夢天嬌出手就害死了五個弟兄,通寶的傷勢到現在也不見好,這血海深仇,帥獨缺又豈不想報?
不過,事情有個輕重緩急,落花門是輕是緩,照眼下這樣子下去,只怕不要等天道教殺上門來,這裡衆人自己就打起來了。
果然,龍門流沙幫幫主拍起手來:
“說得好說得好,徐長老明察秋毫,善惡分明,只是……”
“只是怎樣?”徐長老道。
“天一派勾結落花門,大鬧威遠鏢局,這已是衆所周知,說來慚愧,在下的兩名弟子武功不濟,也殘遭他們毒手。徐長老,你說這事該如何了結?”
他說這話時,有意地把田原說成天一派,把落花門的弟子說成落花門,使這事變成兩派間的聯手,意在挑起衆人對天一派的仇恨。
座中諸派,大都在威遠鏢局受過公孫望的羞辱,憤懣填膺,此時雖感到他把這事說得太重了,卻也一個勁地點頭贊同。
徐長老驚道:“哦,有這事?”
他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眼帥獨缺,帥獨缺苦笑地擺了擺頭,他不知道自己是該說有,還是沒有。
呂不空冷冷一笑,站起來說道:
“你說我們天一派和落花門勾結,有何證據?”
流沙幫主道:“證據?在場的諸位就是證據,難道我們的弟兄都是不明不白死的?難道在座的這麼多同道合謀有意誣陷你天一派不成?貴掌門的公子田原一直和落花門的小姐在一起,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呂大俠,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幾句話,挑得座中諸派羣情激憤,紛紛指責天一派,咒罵田原和多多,把個田原氣得幾欲昏倒。
他至此纔想起這些人冷落呂大哥他們,卻是自己惹出的禍,那天公孫望大鬧威遠鏢局,自己的名譽受到損害倒沒什麼,不管怎樣,總是自己的手握着劍刺死他們。
沒來由卻讓呂大哥和多多來背黑鍋,田原難過得真想衝到殿堂中間,把那天的事情說說清楚。
但他知道,自己此時出去,不僅於事無補,反倒會令事情越搞越複雜,誰會相信他的話呢?
那邊,餘若水和花容早已按捺不住,縱身躍到殿堂中間,兩個人拔劍在手,怒目圓瞪,餘若水罵道:
“什麼東西,我們天一派還怕你們不成,來來,我姓餘的和你們拼個魚死網破。”
人羣中有人低聲說道:“你當然是魚,這裡卻沒有網,天一派強辭奪理,好不要臉。”
衆人鬨然大笑。
那人的話音剛落,只見眼前一道劍光刺來,嚇得趕緊把頭一縮,劍擦着他的頭頂過去。
花容一劍刺空,手臂一晃,第二劍跟着刺到,眼看着這人躲閃不及,命在旦夕,衆人不由得“啊”了一聲,就聽耳邊噹啷噹啷兩聲,宇文燕的刀和呂不空的劍幾乎同時趕到,震落了花容手中的劍。
呂不空怒道:“七妹,快向這位大哥賠罪!”
花容倔犟地梗着脖子,委屈的淚水在她的眼裡滾動。
宇文燕彎腰揀起地上的劍,交給花容,輕聲道:
“花姑娘,不可魯莽。”
花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起來,一跺腳就欲離去,餘若水一把拉住了她。
呂不空朝宇文燕一拱雙手:“多謝!”
又朝那人拱了拱手:“得罪了。”
呂不空轉身朝帥獨缺行了個禮,說道:“帥兄,看樣子在下在此已不便久留,這就告辭,我們後會有期。”
帥獨缺長嘆口氣,搖了搖頭,心想事已至此,怕也只能這樣。
呂不空朝餘若水花容二人一揮手:“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