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看着李果兒的樣子,就覺得心情不錯,便放下筷子笑道:“是,等我們有本事了,就不怕了。”
李果兒笑得更開心了,突然又問:“姐姐,真的要下雨嗎?”
李花兒頓了頓,點頭道:“是。”
李果兒側着頭,怎麼也想不通姐姐這理所當然的樣子是爲什麼,就笑道:“下雨好,這樣熱的天,下場雨涼快。”
李花兒噗嗤一笑:“好了,今晚雖然有雨,但明兒天氣可好,到時候,姐姐陪你去先把吳家的衣服洗了。”
李果兒再次點點頭。
這天夜裡,姐妹二人的短榻靠得緊緊的,二人抵足而眠。尤其是李果兒,睡了這一年以來,最香甜的一覺。
不過李花兒本就睡得極淺,偏又有那蚊蟲叫着,更是擾得李花兒難睡,這一晚上,半夢半醒的,天尚未亮,就睜開了眼睛。
側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李果兒,李花兒有些唏噓。
前段日子動得不利索的時候,李花兒每日睡得倒挺香甜,如今都好了之後,反而睡不着了。
既然睡不着,李花兒索性起了身,到窗邊向外一看,嘴角輕輕勾起。
昨夜果然下雨了。
她想的並不錯,昨日看那天上雲彩的變換,就覺得這兩天必然有雨。
有些東西,就像是刻在自己腦海中的習慣一樣,自然而然地,就是知道了。
不過……李花兒回頭看了一眼李果兒。
此刻,李果兒翻了身,咳了一聲,繼續睡着。
還是先顧好眼前吧。
李花兒收起了漫無邊際的心思,將那個尖頭的鑿子並匣子裡的小磨石取了出來,去了院中,開始認真地磨着。
磨完了這鑿子,又自廚房尋出了家中唯一的一把破鐮刀,繼續打磨。
磨了一會兒,就聽見李果兒在屋中,有些驚恐地叫了一聲:“姐姐!”
李花兒聽見,忙回到屋中,道:“果兒?怎麼了?”
李果兒還坐在榻上,眼中流露出了恐慌,像是受了驚嚇的兔子一樣。
不過她一看見李花兒,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安心道:“嚇死我了,姐姐你去哪兒了?”
李花兒笑道:“磨些東西,不要緊的,你先睡吧。”
李果兒方纔睜眼,卻發現李花兒不在自己的時候,就已經被嚇醒了,哪裡還能再睡得着?
她連忙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如今姐妹二人,連牀被褥都沒有,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只能穿着那身都是補丁的破衣服了——走到院子裡,一看溼漉漉的地,驚訝道:“哎呀,真的下雨了。”說着,看着李花兒,崇拜地說道,“姐姐真厲害。”
李花兒一笑,繼續去磨她的鑿子了。
李果兒看見李花兒竟然在動這些東西,嚇了一跳,忙道:“姐姐小心傷了手。”
李花兒道:“沒事兒,我有用。”
李果兒一臉的莫名其妙,正要問,卻聽見李花兒先問她:“這些東西,都是誰的?”
李果兒被李花兒問得愣了:“都是爹的呀。”
哦?那個音訊全無的便宜爹,李大的?李花兒心想。
也不怪她不知道,從她成爲李花兒那一天起,李大這個失蹤了的爹,就一直活在別人的話裡。
“哦?是嗎?好久沒見,有些忘了。”李花兒平靜地說。
李果兒則真當是姐姐忘記了,道:“爹爹以前就用這些做木匠活的,家裡的東西都是爹做的呢。”
倒真是一手好活計。李花兒雖然對這個爹沒有好感甚至沒有印象,但卻很是歎服他的手藝。
李花兒點點頭:“嗯,現在記起來了……只是,爹是從哪兒學的這些?”
李果兒聽不懂了,她側着頭道:“爹會就是會,還要學嗎?”
李花兒失笑,只得點頭道:“是,想必是爹爹做過學徒吧。”
李果兒依舊搖搖頭:“不知道,沒人說過這些,”說着,她有些泄氣地嘟着嘴:“以前,孃親在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經常磨的……”
李花兒的手微微一頓,又繼續開始磨鑿子了。
“果兒想娘了?”李花兒問。
李果兒點點頭,神色黯淡。
李花兒也記得張氏,一個溫溫柔柔,帶着幾分剛強,卻最終還是輸給了世道的婦人。
想着,李花兒見那鑿子上的鏽跡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也夠尖了之後,就將東西收了起來,對李果兒笑道:“等將來,我們有了本事,就將娘接回來。”
李果兒一聽,眼中再次有了希冀之色:“姐姐,你說真的?”
李花兒笑道:“當然,你看,我說今天要下雨,不就下雨了嗎?”
李果兒的悲傷情緒一下子就被沖淡了,也跟着李花兒笑了起來。
李花兒起身將東西收拾好,又擡了那盆衣服道:“好了,我們先快些把應承了別人的事情做好。”
李果兒嘿嘿一笑,自屋中捧了個罐子。
李花兒不明所以,也沒當回事兒,就與李果兒一起去了清水河邊。
這也是李花兒第一次看見清水河。
滔滔江水,奔涌而來,奔涌而去,向前看不見頭、向後看不見尾,留下的只是兩岸的沃原。
此刻,岸邊有些婦人,也在那兒洗衣服,本來聊得正好,看見了李家姐妹來了,先是收了聲,轉而對着李花兒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李花兒對這些人就並不是很熟悉了,也不說話,只是跟着妹妹,到了岸邊的一處大石旁。
倒是李果兒,剛走到地方,就對着旁邊丈遠地方也在洗衣服的婦人笑道:“劉家小嬸好。”
說着,又對李花兒道:“姐姐還記得嗎?這位就是孫二伯母的孃家妹妹,如今嫁在村裡村南邊的劉家。”
李花兒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就是孟氏的妹妹,小孟氏。
小孟氏正在那兒擰衣服呢,聽見李果兒叫她,就上下打量了李花兒一眼,旋即又對李果兒道:“喲,果兒,你姐姐還真個好了?”
李果兒甜甜地笑着,點頭:“是,真的好了呢。”
小孟氏撇了撇嘴,將洗好的衣服收起來,起身道:“好了就好,我可要先回去了,你們慢洗。”說罷,抱着東西,就走了。
李花兒輕輕蹙起了眉頭。
李果兒看不懂小孟氏的樣子,她卻很清楚,小孟氏這是擺明了討厭她呀!
真奇怪,自己不能動的那段日子,終日在家待着,都沒見過這位小孟氏,哪裡就得罪了她?
難道是以前的李花兒?可看着又不想。
不過既然想不通,就先不想了。所以李花兒淡淡地笑着,對李果兒道:“我們快些做事吧。”
李果兒點點頭,立時開始動手。
而等到李果兒動手的那一瞬間,李花兒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她也……不會洗衣服。
就和燒竈火一樣,在她的腦海裡,壓根兒沒有洗衣服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