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微微側過頭,聽着門外的聲音。
此時,柳喜福已經背完了書,正和李錦兒說話。
柳喜福年紀甚小,又因爲家中的事情,以前在村中的時候,總被小孩子欺負。
而李錦兒是個好打不平的性子,護過柳喜福幾次,所以兩個人關係還很不錯的。
李花兒就聽見李錦兒說那草藥的用途,還問柳喜福自己說得對不對。
“那個人是我的姐姐,家裡有些事情,暫時回不去了。”
李花兒聽了一陣子,對章太醫道:“我想着章爺爺在這兒坐館看病,身邊卻只有喜福一個小徒弟,所以就再給您送個女徒弟,就算沒有什麼救命的慧根,遇見了女病人,也方便問話,對不對?”
章太醫聽見她的話,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兩眼,道:“你還真是會打主意。”
“但卻是個好主意。”李花兒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給章爺爺收徒弟了。”
章太醫哼了一聲,雪白的鬍子跟着抖了抖。
李花兒見他如此,這才拱手禮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女多謝了。”
章太醫此刻不說是,也不說不是,而是問她:“出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事情想要問我了?”
李花兒並不掩飾,問他道:“是有件事情很奇怪,從出事到現在,還不到三個月,我算着太子殿應該剛到京畿府纔是,怎麼這麼快就進京了?”
章太醫再次眯起了眼睛,打量了她一番。
“究竟是事情到現在,還是從你救了太子到現在?”他問,“你莫和我裝,小喜走之前,可是見過我的。”
李花兒不置可否:“您覺得事情什麼樣,我可不知道。”
章太醫覺得眼前這個小丫頭很有趣。
雖然不說如何驚才絕豔,但是主意是真多的。
真如沈珩所說,有些像京中的那個關三小姐。
是以,他說道:“太子剛一進京畿府,就遇見了被急調進京勤王的威遠將軍,自然就回京了。”
李花兒心中,咯噔了一聲。
急調、勤王?!
前世所經歷歷在目,她自然知道這兩個詞背後,能藏着怎樣的血雨腥風。
沈珩讓小喜傳遞的話,本就是她所擔心的。
那關家諸人,會不會出事了?
“難不成……還有人藉機反叛了?”李花兒連忙問道,甚至來不及掩飾眼底的驚恐。
章太醫那雙看慣了世事的渾濁眼睛,探究地看了李花兒很久,才緩緩道:
“京畿府出了悍匪山賊,還差點兒圍了京城內城。好在之前有人覺得事情蹊蹺,冒死傳遞了消息,這才免了這場大禍。”
說着,章太醫問道:“李大姑娘你猜猜,傳遞消息的人,是誰?”
李花兒聽如此說,就知道雖然兇險,但沒大礙,也放了心,只道:“我不知道,我連京城裡有誰,都不知道呢。”
章太醫捻鬚笑道:“這個人,你應該聽過很多人,就是當今丞相的孫女,人稱關三小姐的。”
李花兒差點兒沒撐住,就要驚呼出來了。
今生的這個“自己”,很不簡單嘛。
“哦,是聽七公子他們說過。”李花兒終於可以繼續平靜地說話了。
縱然章太醫甚是精明,也想不到前世關三小姐借屍還魂這樣的事情。
所以,他見李花兒如此,也沒有多大的疑惑,只是道:“沈小七總說你像她,現在看,膽子太大這點兒,確實像。”
李花兒一笑,突然問道:“章爺爺,既然說起了關三小姐,那有個事情,我還想知道。”
章太醫道:“你問。”
“七公子爲什麼會被流放?他不是東海公的兒子,當今丞相的女婿嗎?”
李花兒問話時的眼神格外純真,顯得真好奇的樣子。
章太醫不想她會打聽這個。
不過看李花兒說起沈珩的時候,眼底只有單純的關切,倒暗笑自己想多了。
從他聽說的事情看,這丫頭還真不是個攀龍附鳳的人。
“眠花宿柳,還把那等女人帶回了家中,偏偏這事情,還是被關相對頭家的人發現了,鬧得滿城風雨的,關尚書不服氣去問他,他就退婚了唄。”章太醫說這事情的時候,言語甚是平靜。
關尚書自然就是她那做工部尚書的哥哥了。
李花兒差點兒咬了舌頭。
這……是沈珩能幹出來的事情?
她怎麼一點兒都不信呢?!
“至於流放……”章太醫道,“上殿罵君擊父,字字誅心,罪犯大不敬,所以就流放了。”
李花兒更呆了。
現在看來,這個沈珩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借屍還魂,她是不知道的。
但是這個沈珩絕對不是她知道的那個沈珩!
“不過……”章太醫看着她震驚的神色,道,“這次的事情,你也不用十分擔心他,那麼個人,還不至於死在區區幾個水匪的手裡。”
他的這句話,更多是對自己說的。
這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怎能讓人不擔心?
他也老了,老友挨個故去,只剩這麼個忘年交的小友,自然要擔心。
李花兒還沉浸在方纔章太醫的話裡,直到聽見這句話,才嘆了口氣。
“是,一定會平安的。”
章太醫看着她滿是疑惑的表情,突然又說了一句:“還是那個吳家的小子。”
李花兒乍然從他口中聽見吳大少爺,還有些愣怔,就擡眼看着他。
可是章太醫說了這一句後,就不再說話了,而是復又閉上了眼睛。
李花兒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絲的慌亂。
別是京城的亂局,把吳大少爺也給攪進去了吧?
等了半天,李花兒終於問了一句:“章爺爺,吳大少爺……不是出事了吧?”
章太醫這才睜開眼睛,有些促狹地道:“他能吃能睡,身子好得很,已經進京了。”
李花兒張了張嘴,反應了好久,才明白這是章太醫開的玩笑。
她有些生氣了,卻覺得這氣師出無名,最終啐了一口,道:“好大歲數的人了,卻被流放了,別就是因爲這麼不正經吧?”
章太醫看着她的樣子,卻笑了出來。
“你說的事情,我應了,讓她留下來吧。還有,”他透過那半開的窗子,指着李大貴道:“這個人,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