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兒一聽他如此說話,頓時來了怒氣,秀眉挑起,一摔衣袖就回身往裡走,冷道:
“既然我不認識,也就不必買了,你拿回去,尋那認識會看的人吧。”
詹家大少爺如今管着他家藥商的生意,所以人人都尊聲詹掌櫃。
而這位詹掌櫃,不高不矮的身量,不張不揚的五官,不胖不瘦的身材,就是臉上總帶着幾分得意,看人的時候,恨不能用鼻孔看。
如今聽見李錦兒這樣搶白自己,覺得被下了面子,立刻堵着門叫囂道:
“我們詹家在藥材行也是有名的了,女大夫緣何這般污衊我們?”
說着,又對着外面圍着看熱鬧的人道:“那麼一個治不好人的庸醫,還要來尋派我們的不是!衆位鄉親來評評理!”
那閒漢中有人知道李錦兒的來歷,也知道章太醫王大夫都不在家,便起了興致,口中不乾不淨道:
“那不是個姑子嗎?哪兒是什麼女大夫。”
李錦兒頓時急了,臉漲得通紅,想要反駁,卻壓不住外面人的鬨鬧。
鋪子裡如今只剩下她、李冬生、王大夫的一個小徒弟並櫃上一個五十多歲,背都駝了的賬房。
而此時,李冬生還不在前面。
不過就算李冬生在,這等口舌紛爭,也是不頂事的。
李花兒急忙將東西背好,邊分開人羣邊高聲道:“姐姐,今兒怎麼醫館的生意也這麼好?別是有什麼大症候,都跑來尋藥的吧?”
那外面看熱鬧的閒漢門看見李掌櫃來了,個個縮頭縮腦,不敢說話了。
這李掌櫃厲害得很。
而裡面那個女大夫,還是李掌櫃的堂姐。
李錦兒見她來了,雖然紅着眼睛,但臉上還是擠出了笑容,道:“花兒先去後面歇着,我等下去找你。”
李花兒卻笑盈盈地走過來,將揹着的東西先給了那小學徒,讓他都拿到一旁放着。
而她自己則過去,先同詹掌櫃行了禮:“詹掌櫃安,最近發財?”
詹掌櫃雖然也知道李花兒的大名,但是一個藥材生意一個木匠生意,總是不挨着的,所以雖然知道,卻並不怕。
如今聽見李花兒問,就冷笑道:“你這令姐好大的氣性,我現巴巴送了藥材來,人又不要了,還怎麼發財?”
李花兒低頭翻看了一下那袋藥材,依舊是笑着:“詹掌櫃先進來再說吧,不過是生意小事,說開就罷了。”
那詹掌櫃聽見她這麼說,頓時覺得自己佔了上風,腰一叉,脖子一揚就道:“她污我分不清藥材,壞我生意,還想就這麼算了?”
李錦兒聽見,更急了,正要說話,卻被李花兒攔了下來。
“詹掌櫃也小點兒聲音,”李花兒懶洋洋地說,聲音不高不低,“你也是大藥商了,讓人知道你們附子和烏頭都混在一起買,這買賣可真做不成了。”
詹掌櫃聽見這話,先是一陣心虛,色厲內荏道:“李掌櫃個木匠,怎麼還管起我們藥材行的買賣了?你們姐妹兩個莫要串通一氣欺人!”
李花兒依舊笑着:“是嗎?”
她淺笑着,忽然從藥材口袋裡抓了一把,對那小學徒道:“本草,拿着這些去西街上把洪掌櫃叫來,就說咱們遇到難事兒了,請他來幫個忙認認。”
洪掌櫃也是一個做南北藥材生意的人。
那叫本草的小學徒年紀小,膽子也小,本來嚇得都要哭了,聽見李花兒這話,連忙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跑。
那詹掌櫃到底心虛,連忙堵着門道:“叫他來做什麼?”
李花兒道:“來認藥材呀,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自然要找第三個人看看。”
說着,她又自顧自拍手道:“是了,詹掌櫃和洪掌櫃有些競爭,這樣吧,本草,去衙門擊鼓鳴冤,請縣令大人主持公道吧。”
詹掌櫃臉漲得通紅,終於也不鼻孔看人了,只是拉着本草,一言不發。
李花兒冷冷一笑,叫回了本草,將那把東西扔回了口袋中,又繫上,這才道:
“今日是錯了附子烏頭,明兒錯個人參當歸,您這買賣,還做不做了?一點兒小事,何苦鬧成這樣?要是再來一次,咱們就去衙門說說吧。這賣錯了藥材,往大了說,可是草菅人命呢。”
詹掌櫃如今算是知道了李花兒的厲害,心中雖恨,卻不敢反駁。
兼着他想起了這些天爹孃謀劃的事情,更不敢說話了。
而李花兒說的話,也確實是對的。
就是因爲之前詹小少爺的事情,所以詹家和李錦兒不和睦。
而這一家人,除了小少爺都是不怎麼講理的人,只覺得自己沒錯,心中有氣,所以纔想趁章太醫不在的時候,教訓一下李錦兒。
誰知道被李錦兒發現就算了,又被李花兒搶白了一通。
真是吃虧吃大了。
他越想越氣,覺得牙都疼了,卻也只能一跺腳,氣沖沖地帶人走了。
哪知這一回身,被自己絆了一下,更是摔趴在了地上。
看熱鬧的人見狀,鬨堂大笑起來。
詹掌櫃覺得丟臉極了,由隨身小廝扶着費勁起了身,一瘸一拐地就去了。
……
李花兒也不再看他,而是對門外衆人笑道:“好了好了,沒事兒了,衆位鄰居要是不買藥不看病,便散了吧,這兒又不是耍把式的,不收辛苦錢的。”
衆人鬨笑一聲,各自散去。
李錦兒等人都走了,才氣道:“呸!小人。”
李花兒拉着她笑道:“好了,人都走了,姐姐還氣什麼?”說着,又玩笑道,“錦兒姐姐今天生誕大喜,快拿了麪條來我吃,吃完我那鋪子還有事情呢。”
李錦兒是個性格大氣的姑娘。
雖然今兒這事兒可氣,但一則詹掌櫃得了教訓,二則李花兒給她出頭,又來玩笑逗她。
所以只片刻,她已經笑了出來,道:“我的生日,你不說給我磕頭祝壽,張口就要吃麪,沒了,都被我吃了,李大掌櫃快回去吧。”
偏她話音剛落,李冬生就自後面端了一個大海碗出來,結結巴巴地說:“錦兒,吃,吃麪。”
他不知道方纔的事情,看見李花兒站在門口,嘿嘿笑着,問:“花兒來了?我去給你盛面。”
說話磕磕絆絆的,但是表意卻很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