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那防守的外圍已經開始漸漸演變成狼魂與猿人的肉搏,祖現在希望能借着篝火建立起一條防線,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只能是儘量撐到天亮。隨着樹枝的不斷飛出,給雪狼的進攻也帶來了阻礙,一隻踮着前爪的雪狼剛剛衝到人羣邊,被掉落的樹枝砸了個正着,嚇得它嗚咽着發出慘叫,慌忙踮着腳退了回去。
祖看着那逃退的雪狼,心裡很快明白了,這狼羣現在應該也是傷亡慘重,這受傷的雪狼都從新加入衝鋒,應該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北風呼嘯,吹在即將熄滅的火堆上,火勢很快蔓延開,地上的樹枝與屍體快速的燃燒起來,漸漸的在猿人面前出現了一條數十米長的火牆,把那沒有加入戰鬥的雪狼和狼魂阻擋在了外邊,這也正是祖希望看到的,至少能給猿人們爭取到一會時間,切斷狼羣的後援足以讓猿人們多堅持一會。
渾身是血的猿無啼,明顯已經體力不支,只能藉着白虎裂山刀的鋒利勉強抵擋,偶爾看準時機發力砍殺那撲來的狼魂。猿無啼看了一眼還在廝殺的祖,喊道“祖大哥,你快和虎七衝出去吧,我們在這裡纏住他們。”祖卻沒有理會他,只是向東方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一縷紅霞映在天邊的雲彩上,祖的心似乎感覺到了一絲希望,嘴裡說“在堅持一刻鐘,我們就有希望了。”
猿無啼苦笑着看着祖,他心裡清楚,祖和虎七不可能拋棄他,揮起裂山刀衝向一隻正在撕咬猿人的狼魂。藉着火牆的阻隔,猿人們在逐漸的消滅眼前的雪狼和狼魂,火牆後面的雪狼也沒有再加入戰鬥,其實狼魂們的傷亡更加慘重。一縷陽光自東方的地平線上射出,將這黎明前的黑暗悄悄的揭開,生命的曙光終於遲遲的來到了。
一聲聲悽慘的狼嚎從遠處的狼羣中傳出,像是憤怒的哀嚎,又像是在對逝者告別。望着那東方即將升起的太陽,狼羣開始漸漸的後撤,不時還發出一聲聲嗚咽。篝火已經漸漸熄滅,天終於矇矇亮起來了,經歷了一夜的廝殺,僅剩的兩百多隻雪狼夾雜着幾十頭狼魂,狼狽的朝着遠處的山坡撤去。
崖壁下的廝殺也是終於落下了帷幕,渾身是血的猿人們,握着木棒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搜尋着活口,逐一的檢查着屍體。祖回過頭看着崖壁下的礦石堆,那上面躺着上百猿人,其中大部分都早已經被凍僵,凝固的血液把身下的礦石袋子染得殷紅。白飛,靈長兩個人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看着祖,又看着那漸漸遠去的狼羣,傻傻的笑了起來,圍過來的猿人們也莫名的跟着笑了起來,那笑聲裡有恐懼,有悲憤,有無奈,有痛處,更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笑着笑着衆人卻眼眶紅潤,流出了淚水,漸漸的變成了嚎啕大哭,一個個癱坐在滿是鮮血的大地上。
祖看着那一大堆鐵礦石袋子,心裡陷入了兩難,經歷了這場襲擊,猿人們損失慘重,這些鐵礦石無法帶走了,可是丟下礦石,那這一切傷亡都毫無意義了。白無戰來到祖跟前,恭敬的說“祖,戰場打掃完了,我們戰死五十八人,重傷一百二十七人,剩下的人全是輕傷。但是我們殺了三百多雪狼一百五十多狼魂,算是賺大了。”祖聽完卻只是問了句“胳膊沒事吧?”白無戰一愣,慌忙說“沒事,被狼魂咬了一口,不大礙。”一臉悲傷的猿無啼問“祖大哥,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多雪狼和狼魂一起襲擊過我們,你說會不會他們也知道我們要做什麼?”祖看着他說“他們嗅到了危險的氣味,不管他們了,大家把狼皮剝了給傷者禦寒,烤些狼肉吃,我們儘快趕回營地纔是最重要的。”
猿人們又砍來了樹枝,焚燒了死者的屍體,拖着重傷的同伴,能剩下的人手繼續託運礦石。除了祖和虎七之外,猿無啼,白飛,靈長他們全都去託運了,就是這樣也只能拖走三百六十五袋礦石。不渡山的天空又飄起了雪花,讓山路更加難行,猿人們拖着沉重的腳步,艱難的向前邁進,白茫茫的雪原上留下了一條條深深的足跡和拖痕,偶爾還夾雜着血跡,慢慢的延伸像了遠方的山谷裡。
再一次臨近山谷,只看見那大羣的雪雀正撲啦啦的由谷中驚飛,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這也太不順了吧,剛經歷一夜廝殺,現在這谷裡又出現動靜,真是不團滅不罷休嗎?他揮手示意隊伍停下,大喊“大家做好戰鬥準備,虎七,走,咱倆去看看。”說完翻身躍上虎七的背,虎七也是悄無聲息的朝着山谷走了過去。來到山谷前幾十米處,虎七突然停下腳步,疑惑的說“應該是猿人的氣味,而且還不少。”
祖聽了心裡頓時緊繃的弦鬆了下來,小聲的對虎七說“你確定?要是猿人我們可就有救了。”正說話間,視線中已經有大羣的猿人出現,那爲首一人很是高大,看着有幾分眼熟,待近了一些,看見他腰間插着的一把略小的闊刀,不是大首領猿豪又是何人。看着這麼多猿人來了,祖心裡驚喜呀,這一次改變猿人族命運的託運終於成功了。
上千猿人呼啦啦的走出山谷,領頭的猿豪遠遠地就認出了虎七和祖,興沖沖的跑上前去,卻一眼看見祖的身上血跡斑斑,心裡頓時一緊,急急地問道“祖老弟,發生什麼事了?”祖剛剛放鬆的心聽見猿豪的問話也是再次沉重了起來,趕忙迎上去說“大首領,你們來的太及時了,我們遭遇了襲擊,損失慘重,快跟我來,邊走邊說。”二人匆匆忙忙的朝着遠處的託運隊伍奔去,祖邊走邊簡單的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狐九魅自從祖他們出發就感覺不妥當,擔心他們半路遇到危險,第三天一早就讓猿豪帶人出來迎接託運隊伍。
衆人來到託運隊前,猿豪一眼看去,這哪裡還是四天前出發的那隻浩浩蕩蕩的隊伍,只見隊伍中幾乎每個猿人都受了傷,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身後拖着的樹枝上大多都是重傷的猿人,一片狼狽不堪的景象。看着族人們如此狼狽,猿豪心裡也是悲傷難過了起來,這些族人中大多都是和自己平時生活在一起的,每個人的名字他幾乎都叫的出來,現在看着如此慘狀怎會不心痛?猿無啼拖着一個大樹枝來到猿豪面前,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嗚咽着哭道“父親,我們死了好多族人。”說完便蹲在地上大哭起來。猿豪伸手撫摸了一下猿無啼的頭,說“不許哭”,說完轉頭看向了他身後樹枝上的傷者。
猿豪一眼就認出那躺在樹枝上的竟然是從小看着長大的猿無烈,一個魁梧壯碩的少年,只是現在的猿無烈哪裡還有少年的活力與氣血,原本剛毅的臉上佈滿道道血痕,頭上和身上的毛髮凝結了一層冰霜,只有那口鼻處有淡淡的白氣呼出,證明着猿無烈還活着。猿無烈努力睜開眼睛,發現猿豪在身邊,他慢慢的轉過頭看着猿豪,張着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當他嘴巴才蠕動,喉嚨裡大口的鮮血就順着嘴角流了出來,最終他只能是在喉嚨裡發出幾聲“咕嚕,咕嚕”的聲音。猿豪看着猿無烈艱難的要說話,連忙付下身子,把頭貼在猿無烈的嘴邊,輕聲的道“無烈,撐住了,別睡呀。千萬別睡呀。”還沒等他話說完,那猿無烈艱難的露出一絲笑容,卻永久的定格在了這一刻。
猿豪伸手抓住猿無烈身上蓋着的雪狼皮,向下一扯,盡然沒有扯動,他用力再次扯了一下,“呲啦”一聲,那雪狼皮被掀開,只見那猿無烈的胸口處一個深深的抓痕留在上面,內臟都顯露了出來,上面的血液和雪狼皮凍結在了一起,看的猿豪心裡一陣的痛楚。在這寒冷的雪域高原上,受傷的族人無法得到及時的救治,幾乎就是等待死亡到來的結局。猿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仰天長嘯,發出悲涼的吶喊聲“偉大的雪原守護神,請你救救我的族人吧。”喊聲震徹山谷,久久迴盪,可那山谷中只是迴盪着聲音,沒有任何的迴應。
收拾起悲憤的心情,猿豪看着遠處族人們用命託運過來的礦石,那袋子上的血跡分外刺眼。猿豪的眼睛漸漸變得腥紅。他揮手對着身後的族人說“留下一半人把這裡受傷的族人,不管生死,一個都不許留下,全部運回部落去,還有這些礦石,一袋都不能丟下,都要運回去。”他伸手拍了拍一邊的白飛和靈長二人,囑咐道“你們兩個有傷,就隨隊伍先回去吧。”那二人傷勢不輕,也只能是重重的點了點頭。“祖老弟,這些族人就只能麻煩你和虎神先護送他們回去了,我找回另外那些礦石,隨後就回去。”說完,猿豪拱手像祖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朝着不渡山深處走去,剩餘的一些猿人紛紛跟了上去,還在地上抽啼的猿無啼見父親要去找那些留在半路的礦石,連忙也是跟了上去,嘴裡喊着“父親,我知道那些礦石在哪,我跟你一起去。”茫茫的雪原上,猿人們的身影又一次漸漸的消失在大雪中。
漫天雪色,一片銀裝素裹的不渡山中,猿族部落外的一個小山丘上,一位身披白色裘皮的妖嬈佳人正靜靜的站在雪地中,她的身後一個矮人族老者捋着那束山羊鬍子,不停的來回踱着步,不時看向遠方。再後方數百猿人聚集再這裡,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着什麼,爲首的一個老猿人,更是蹲坐在雪地上,用力的睜着一對垂垂老目,眺望着遠方。自從猿豪大首領帶人走了的第二天,狐九妹,科拉和白向正三人就每天帶着族人在這裡等着託運隊伍回來。
太陽漸漸接近着地平線,眼看日落西山,這一天的等待又沒看見託運隊伍。人們心中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失落,就在人們開始準備散去的時候,前方的狐九妹突然臉上洋溢起了一抹誘人的笑容,喊着“他們回來了。”衆人都是一愣,放眼望去,只見遠處一片白茫茫,什麼也沒有,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可是猿人們並不懷疑狐九妹的話,紛紛仰頭探望,努力在視線中尋找着什麼。狐九妹的神識一直覆蓋着方圓十數裡的範圍,猿人們肯定不及他的感知。過了好一陣子,那遠遠的雪地上,一個個蠕動的身影漸漸凝實出現,緩慢地向着部落的方向行進。
猿人們奔跑着向託運隊伍迎上去,歡呼和吶喊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很快就把兩羣人融合在了一起。狐九妹匆忙來到祖和虎七面前,看着祖那一臉疲憊,滿身血跡的樣子,情切的說“回來了。”柔和的目光在祖的身上來回的打量,最後定格在祖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沒有受傷,就好”擡起芊芊玉手欲觸摸祖的臉頰,卻又停了下來收了回去。
經過這幾日的奔波與廝殺,祖的心裡也有千言萬語要與眼前這亦人亦妖的佳人訴說,他伸出手握住那即將收回去的玉手說“我沒事,九兒姐。我們遇到了狼魂的襲擊,猿人們損失就慘重了。”狐九妹聽了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伸出另一隻玉手撫摸着一旁虎七的腦袋,問道“你沒事吧?虎七”那虎七乖巧的像一隻小貓,任由狐九妹的手撫摸着自己的大腦袋,好像還很享受。咧開大嘴回到“我沒事,仙子。無啼和猿豪去找另外一些礦石了,明天應該也能回來了。”
狐九妹看了一眼人羣,對着科拉和白向正說“你們二位來安排傷者和礦石吧。”那白向正連忙回道“仙子,這裡就交給我們吧,你們先去忙吧。”也不多說什麼,狐九妹帶着祖和虎七徑直朝着部落裡自己的石屋走去,小聲的在祖耳邊低語“這裡說話不方便,還是回去再說吧。”祖雖然沒搞清什麼狀況,但是也心有猜忌,趕緊跟了上去,虎七甩着大尾巴不時的左看右顧,跟在最後謹慎的警戒着,二人一獸身影越來越遠,留下那不時傳出怒罵聲和悲啼聲的人羣。山丘上一顆高大的雪松上,一隻巴掌大的黑鴉靜靜的站在樹枝上,瞪着一隻黑洞洞的獨目凝視着山丘上的猿人們,那隻暗黑的眼睛深邃的讓人恐懼,好似光線投射在裡面都會被其扭曲。獨目黑鴉看着狐九魅幾人離去,這才撲啦啦的煽動翅膀,飛向高空,漸漸的消失在雪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