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侯府裡,一個錦盒的出現打破了二房維持了一段時間的平靜。
幾乎是下意識地,蘇柔惠十分自然地接過了丫鬟手的錦盒。
丫鬟有些畏懼,但仍把要說的話說出了口:“四小姐,這是二小姐的。”
“她哪來錢定製昌閣的筆墨?不是筆墨?”蘇柔惠從來不覺得蘇昭寧能有什麼昂貴的定製品,所以手下的錦盒已經被她完全打開。
這裡面的東西還真是讓人意外!
蘇柔惠看向錦盒裡那小巧、獨特的板栗形狀的鎮紙,頗爲心動。
她拿起其一個鎮紙仔細看了看,驚喜地發現,那鎮紙的材質也用得甚好!
“是二老爺定的吧,你肯定是聽錯了。”蘇柔惠雖然對房四寶興趣乏乏,但這樣獨特的鎮紙,她還是挺喜歡的。
送進二房裡的東西,從來沒有什麼是她蘇柔惠喜歡、卻不可以留下的。
將那錦盒重新蓋好,蘇柔惠直接將其捧在了懷,半點也沒有退還回去的意思。
丫鬟唯恐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務,自己受罰,連忙解釋道:“四小姐,您誤會了。這不是二老爺定下的,是大少爺定下的。”
既然是大哥哥定的,十有八、九,是真的給蘇昭寧的了。
但這樣可愛的鎮紙,自己也沒有。
到手的東西,蘇柔惠可不願意再拿出來。
她瞪眼斥責了丫鬟一句:“胡說,既然是大少爺的,怎麼可能會送到二小姐那去。你去回大少爺,說是我喜歡,讓他送給我吧。”
蘇柔惠心裡清楚她大哥哥的性格,那樣拘板守禮的一個人,定不會爲了個小小的鎮紙跑到妹妹房來。
而蘇昭寧……
一是她蘇柔惠不怕蘇昭寧!
二的話,她說的是讓丫鬟去回大少爺,也是她拿的是大哥哥東西。關蘇昭寧什麼事!
蘇柔惠說完這一句,便十分得意滿足地拿着鎮紙回了自己的房。
過去沒有的東西,如今瞧起來,總是要歡喜一段時間的。再加這鎮紙是從蘇昭寧那奪來的,蘇柔惠想想對方最近的風頭之盛,覺得喜添喜,無暢快。
任你蘇昭寧在長安侯府再是風生水起,你在二房,得排在我蘇柔惠後面!
蘇柔惠將一對板栗鎮紙都拿出來,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陣。她尚未放回去,聽到丫鬟稟說,蘇昭寧到了。
死了孃的還真以爲她地位今時不同往日了!
蘇柔惠在心裡罵了一句,將板栗鎮紙扔在桌,望向門口的位置。
見蘇昭寧邁步進來了,蘇柔惠也仍毫不遮掩,將那錦盒和鎮紙這樣袒露於眼前。
“今日可是什麼風,把二姐姐吹到我這處來了?”蘇柔惠明知故問道。
蘇昭寧望見那桌的板栗鎮紙,倒有些意外的神色。
她聽丫鬟說是東西送錯了,卻沒有想到這東西是大哥哥前段時間給她定下的鎮紙。
還真不愧是昌閣的出品。
只見兩個板栗鎮紙細節之處均十分精緻,再加質地本選擇的顏色與板栗相近的黃石,放在桌還真像兩顆超大的板栗。
伸手將板栗鎮紙放回錦盒裡,蘇昭寧答道:“聽說我的東西被送錯到四妹妹這裡了,不得不來叨擾你。”
蘇柔惠見蘇昭寧要拿走錦盒,忙站起身,一把按住。她狡辯道:“這可不是你的東西,這是我的東西。是大哥哥送給我的!”
原來不是送錯了。
蘇昭寧擡起頭望向蘇柔惠,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是嗎?”
是蘇柔惠搶的。蘇昭寧當然足夠了解蘇柔惠的品行。
只見蘇柔惠擺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答道:“當然是。不信你去問大哥哥!”
我不信你真去問!去問了,大哥哥也不可能這樣落我面子!蘇柔惠對蘇瑾瑜的性格同樣十分了然於心。
令她立即鬆了一口氣的是,蘇昭寧答道:“原只是類似。”
這話頗有些息事寧人的意思在其,蘇柔惠聽了便面盡顯得意之色。
只不過很快,蘇昭寧的下一句話讓她變得了臉色。
“也是了,我那鎮紙是四皇子請大哥哥代爲定製的。既是皇子賞賜,下人一定會直接送到我手。有哪個下人會犯下這樣大的錯誤?”蘇昭寧笑了笑,自問自答道,“若真犯了,豈不是得罪了四皇子。”
“你胡說什麼!”蘇柔惠根本不相信蘇昭寧的話,她立即質問道,“你何德何能,能得到四皇子的賞賜?”
“我倒是才能平平,只不過次御賜之外,四皇子也允了賞賜。這是其之一。”蘇昭寧這話不可不謂之誅心。
她既是佐證了自己得四皇子賞賜千真萬確,更是讓蘇柔惠無從辯駁。
御賜的可不僅是物品,更有聖旨對蘇昭寧女紅的讚譽。
聖都誇了蘇昭寧女紅出衆,蘇柔惠還能說她無德無能嗎?
被話語哽住了蘇柔惠仍有些嘴硬,但神情已不像先前堅決,她問道:“二姐姐怎麼知道,四皇子賞賜的是這板栗樣的鎮紙?”
“當然是大哥哥告訴我的。”蘇昭寧也不再望那錦盒,直接站起身,朝門外走去,“既不是送錯了,我先回去了。”
“或許四皇子不準備送了也說不定。”蘇柔惠望向手下的錦盒,頗爲戀戀不捨。
她安慰自己,四皇子又不可能來親自問蘇昭寧有沒有收到賞賜。她是拿了四皇子給的賞賜又如何?
然而,門口另一個聲音卻打破了蘇柔惠的僥倖幻想。
蘇瑾瑜看向蘇柔惠手的錦盒,又望了望門口的蘇昭寧,說道:“二妹原在這邊,我正去你房找你無功而返。聽門房說定下的鎮紙已經到了,殿下次提過,你可繡個那鎮紙模樣的書袋作爲謝禮。你準備得如何?”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蘇柔惠按着那鎮紙的錦盒,有些不知所措。
蘇昭寧的聲音從門口傳到房:“那鎮紙或還未送到吧。”
“門房說確是昌閣的人送過來的。我們府竟有這樣膽大包天的下人,我去同父親稟明立刻嚴查一番。”蘇瑾瑜說完,卻並沒有直接邁步離開。
他似乎纔看到蘇柔惠,問道:“四妹託人來說,我的什麼東西你想要?”
蘇柔惠一張臉漲得通紅,不得不把那錦盒捧起,遞到蘇瑾瑜面前:“是這個。”
蘇瑾瑜目光落在錦盒外面昌閣的印記之,臉有些陰沉,他朝蘇柔惠道:“四妹也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看到什麼都要搶到自己手。今日是你二姐還好,賠禮道歉了她不會怪你。若是換了其他人,你可是犯了盜竊之罪了!”
蘇柔惠沒有想到這鎮紙她得不到,還要去給蘇昭寧賠禮道歉。她不由得眼睛發紅,一臉委屈地看向蘇瑾瑜。
蘇瑾瑜卻像眼盲了一般,朝蘇昭寧轉頭說道:“二妹,四妹年紀小、不懂事,你看在大哥面子,讓她給你賠禮道歉算了。”
“這鎮紙讓她親自給你送回去吧。”蘇瑾瑜又補充道,他話語間還一副蘇昭寧受盡委屈的模樣,“二妹,大哥知道你一貫是個懂事的。”
合着她蘇柔惠是個不懂事的。
蘇柔惠將錦盒塞到蘇瑾瑜手,要轉身回房,卻是被蘇瑾瑜喝止了。
“四妹,我說你年紀小是給你留顏面。你今年要及笄,莫非真要落下個盜竊的名聲,自梳留在家廟?”
蘇瑾瑜語氣嚴厲得蘇柔惠不敢不信,她轉過身,艱難地邁步到蘇昭寧面前。
心不甘情不願地,蘇柔惠開口道:“二姐姐,對不起,我錯了。”
蘇昭寧望了望蘇瑾瑜手的錦盒,朝蘇柔惠笑道:“四妹妹怎麼不同大哥哥解釋清楚。這鎮紙不過是類似罷了。大哥哥,這不是你去定的那一個。”
“胡說!我親自定的還能認錯不成?”蘇瑾瑜痛心疾首地看向蘇柔惠,說道,“四妹,你途奪物,還砌詞狡辯。這等品行,實在讓我太失望了!”
說完之後,蘇瑾瑜也不再給蘇柔惠開口的機會,直接喚蘇昭寧離去了。
“四妹這般執迷不悟,二妹你也不必再留在此處了。”
看着蘇瑾瑜和蘇昭寧離去的背影,蘇柔惠的眼淚立即涌了出來。
她卻不敢哭出聲來。
奪了四皇子賞賜的東西,這事知道的人越多,損害的只有她自己的名聲。
她難道還真要自梳去家廟?她是要去禮部尚書府的!
蘇柔惠心有些後悔。
她怎麼選了這樣一件東西來奪!
可她又怎麼知道,蘇昭寧哪樣是碰不得的!
所以蘇昭寧所有的東西,以後她都不能隨手奪取了嗎?
蘇柔惠難受又痛心地感受到了這個事實。
而二房另一邊,蘇瑾瑜正用截然不同於先前的語氣同蘇昭寧說話。
“二妹,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蘇瑾瑜對自己才許諾要當個好哥哥不久,差點連送二妹的東西也護不住一事十分內疚。
蘇昭寧卻並不覺得失望,她仰頭看蘇瑾瑜,心情由衷愉悅:“大哥哥,謝謝你。讓我今日嚐了‘仗勢欺人’的感覺。”
蘇瑾瑜寵溺地看向蘇昭寧,答道:“我以後,一定會努力讓二妹能仗我這個哥哥的勢,而不需要假借他人名義。”
兩兄妹相視一笑,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而此時的門房那邊,又收到了三樣要送去二小姐蘇昭寧房的禮物。
這三樣禮物分別來自定遠侯府、驃騎將軍府和書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