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敬正郎情妾意的與顏桃花對視一眼,然後朝京兆尹拱手答道:“是陳小將軍。 大人若是不信可請陳小將軍過來對質。”
得罪了一個長安侯府還要得罪一個驃騎將軍嗎?
京兆尹可不傻,他黑着臉望向老婦人和劉大牛,問道:“這位蘇大人是朝廷命官,你們知道污衊朝廷命官是什麼罪嗎?若有婚書,即刻拿出來。若沒有婚書,休怪本官不客氣了!”
老婦人頓時慌了神,拉着劉大牛想故技重施地逃跑,她喊道:“我肚子疼……”
“牛娃,跑!”
顯然,長安侯府可不是次麻雀巷子。老婦人和劉大牛被衙役當場牢牢鉗住,壓在了地。
老婦人又開始嚎:“官老爺不分青紅皁白亂抓人啊!”
京兆尹的鬍子抖了兩抖,他現在是徹底知道這兩人算是什麼東西了!
“污衊朝廷命官還不知悔改,帶走!”京兆尹轉身又朝蘇瑾瑜道,“蘇大人,一場誤會、一場誤會。恭喜府的喜事了。”
其實納妾遠當不起這句恭喜,只不過有婚書的可不是一般妾了。
這一點,小黃氏誰都清楚。
她當年能由妾扶正,因的是那紙婚書。
貴妾,絕對是威脅正室的一個存在。
京兆尹押着人離開後,長安侯府的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蘇敬正拉着顏桃花的手,同侯老夫人介紹:“母親,這是兒子同你說過的桃花。”
生了這樣大一場禍事,侯老夫人如何不知道顏桃花的名字了。
她看着顏桃花那質樸的笑容,望了小黃氏一眼,吩咐道:“自己犯的錯,還是自己快些補救回來吧。”
這還是要自己道歉的意思?
小黃氏頓時手腳冰涼。
衆目睽睽之下,她一個正室,去向個妾室道歉,這日後讓她如何自處!
顏桃花熱情洋溢的聲音又響起:“不必哩。老夫人,我是那樣嚇外人的。只要沒人找老爺麻煩,俺和俺姐回去都行呢。”
“怎麼可能回去!你們都是侯府二房的姨娘!”侯老夫人當機立斷道。
今日已經出了這樣一場鬧劇,言官的目光是想不被吸引過來也難。
如今納這兩姐妹爲妾是個麻煩,不納同樣是個麻煩!
侯老夫人目光落在蘇敬正身,突然開口問他道:“敬正,你說桃花救過你?”
“是啊。那次陳小將軍也在場。那羣人想要打兒子和陳小將軍,是桃花擋住他們的。”蘇敬正越看顏桃花越喜歡。
他簡直覺得,他前半輩子的姻緣都並不是姻緣。如今和顏桃花相遇了,才叫一段美好良緣。
侯老夫人不在乎什麼美好良緣,在乎的是長安侯府的名聲。她吩咐小黃氏道:“既是如此,那以桃花大義的名聲,將桃花和她姐姐做貴妾擡進來,婚書下聘都要一應俱全。這件事,你可不要再出錯了。”
顏桃花聽後,頗爲貼心地朝侯老夫人道:“先前同那些官老爺說了已經有了婚書,老夫人,俺看是不是不要這樣大張旗鼓了。偷偷置辦齊全,只拜個堂好了。”
還要拜堂!
小黃氏指甲都要掐到肉裡去。
偏顏桃花還笑得一臉無辜,她望向蘇敬正,似乎很沒有主見地問道:“老爺俺不懂,你覺得怎麼樣纔對家裡好呢?”
“桃花說的這些挺好的。”蘇敬正被這樣的眼神看得輕飄飄的。
他朝侯老夫人道:“母親,我看下聘和婚書還是悄悄點辦,不過拜堂可以熱鬧點。到時候也好趁機把桃花大義的名聲傳出去。”
侯老夫人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她對小黃氏失了信心,再三敲打道:“那這樣辦。若再出錯,你也不要留在侯府了。”
一個貴妾扶正的繼室,侯老夫人還真不看重。
那邊院子裡,蘇昭寧等到的是顏桃花這般大獲全勝的消息。
一行方纔從這邊院子出去的人,除了蘇柔惠又都回到了這邊院子裡。
茯苓正好才端燒好的茶水。
蘇昭寧便吩咐茯苓去給衆人一一倒了。
端着熱茶,侯老夫人對蘇昭寧一直以來的冷淡之心便也被焐熱了一些。
她喝了口茶,同蘇昭寧說話:“前幾日朝陽長公主下了帖子,你到時候與我同去吧。”
驃騎將軍的婚事沒了,但蘇昭寧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侯老夫人決定還是爲她操心一下。
今日的事情,讓侯老夫人看穿,小黃氏是個靠不住的。
哪有當家主母糊塗到把妾室做奴婢買回來的!即便心裡有妒心,那也是關起門來磋磨的事情。這般鬧到人前,真是擺脫不了妾室出身的作風!
蘇昭寧其實並不在意這場朝陽公主的宴會,但侯老夫人的這個態度,無疑是有利於她的。
她低頭乖巧應了。
看着女兒的省心模樣,不省心的父親蘇敬正又生幺蛾子了。
他朝蘇昭寧道:“寧丫頭,你前些日子說要把庫房收拾後交鑰匙給你母親的,交了沒有?”
蘇敬正望向小黃氏叮囑道:“這次去顏家下聘的東西可要謹慎些挑。是寧丫頭庫房裡的,我也全交給你去做主了。再不辦好,可別怪爺惱了你。”
蘇瑾瑜在旁聽了,邁出一步要替他妹妹說話,有人卻搶先了。
“老爺說的什麼話,哪有動孩子東西的。俺大了以後,俺娘都不管俺的私房呢。”顏桃花望着蘇昭寧友好地笑了笑的,承諾道,“放心吧,俺絕對不動你的東西。”
所以說,同聰明人打交道是這一點好。你投桃,她便會報李。
蘇昭寧對顏桃花同樣回以一個笑容。
這位顏姨娘,可真是越來越讓人驚喜啊。不僅聰慧,而且相當聰慧。
蘇昭寧已經能想到,小黃氏之後的日子,會是如何地焦頭爛額了。
這樣可真好。
三日後,顏氏姐妹重新進了一次長安侯府的門。坐花轎、拜堂禮、挑蓋頭、鋪花生、吃餃子,每一個新婦會有的,她們都有了。
可以說,當年小黃氏進門有的,顏氏姐妹都有。
小黃氏進門時候沒有的,顏氏姐妹也有。
當夜,小黃氏病倒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的臉色都很是青白,遠不似往昔紅潤。
而沒有了繼母殷切“關心”的蘇昭寧,此時正陪着侯老夫人在朝陽長公主府裡做客。
朝陽長公主既無夫君陪伴,又無子女繞膝,她平日的唯一愛好是舉辦宴會,讓整個公主府裡熱鬧一番。
這宴會辦得多了,花樣便也多了。
春日朝陽長公主有賞春宴,邀的都是各家未出閣的少女少男。
夏日辦的叫桂香宴,這宴會邀的只是了年紀的誥命夫人了。
當然像蘇昭寧這樣,跟在自家祖母身邊赴宴的少女也是有的。
跟着侯老夫人坐在席間的蘇昭寧,很明顯感覺到對面的少女看了自己三次了。
蘇昭寧擡頭看向那少女。
只見少女迎她的視線並無閃躲,反而是落落大方地笑了笑。
蘇昭寧朝這穿着鵝黃色長裙,梳了個垂鬟分肖髻姑娘也回以一個笑容。
少女一雙眼睛明眸善睞、顧盼生輝,蘇昭寧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朝陽長公主邀了年紀的誥命夫人時,是不會見每一個跟去的小姑娘的。
兩人的祖母隨女官走開後,少女便直接走到了蘇昭寧身邊。
“蘇姐姐。我是陳雨蕊。”少女向蘇昭寧自我介紹道,“蘇姐姐你或許不記得我,但我和你都是詠絮社的社員。”
蘇昭寧擡頭看向陳雨蕊,答道:“我知道你。”
“你記得我?”陳雨蕊一臉喜悅地坐到蘇昭寧身邊,朝蘇昭寧道,“那蘇姐姐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誰的妹妹。”
“我也知道。”蘇昭寧從自己面前的碟子裡拿起一塊桂花糕,遞給陳雨蕊,笑道,“你是陳小將軍的妹妹。”
陳雨蕊下意識地接過蘇昭寧的桂花糕,又忙擺手道:“蘇姐姐,我不是過來吃你的桂花糕的。”
她不好意思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的那空了的桂花糕碟子,朝蘇昭寧解釋道:“蘇姐姐,我其實是想問你一件事。”
蘇昭寧不想和陳天揚有過深的交道,但對於陳家的姑娘還是不避諱來往的。
但此刻聽了陳雨蕊的話,她開始有些疑慮,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做得太早了。
只聽陳雨蕊問道:“蘇姐姐,你爲什麼不想嫁給我哥哥?”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呢。
蘇昭寧其實是不排斥嫁給陳天揚的。
或者說,她並不排斥嫁給任何一個如陳天揚一般,讓她處境不會變得在長安侯府更糟的人。
在自己的父母身,蘇昭寧並沒有學到愛情這樣東西。
她對於陳天揚的躲避,僅僅是因爲安怡縣主。
她覺得,如果有安怡縣主在,她真嫁給了陳天揚也未必沒有在長安侯府的這些麻煩。
更重要的是……
蘇昭寧正琢磨着怎麼回答陳雨蕊這個問題,耳畔又傳來了一句“蘇姐姐,你爲什麼不想嫁給我哥哥?”。
這個聲音蘇昭寧很熟悉,並不是陳雨蕊的。
她一擡頭,看到了南宛宛彎腰坐到了她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