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腿和大長手的好處是,南懷信的每一筷子都是打南其琛的眼前過。
那鮮豔的顏色一次次撞入南其琛的眼簾。到第三筷子的時候,南其琛終於忍不住了。
姐姐什麼的,只能先放放了。
“你幹嘛吃我的鳳穿金衣!討厭的兄長!你去吃翡翠玉扇、去吃四喜餃啊!”南其琛見南懷信完全沒有停下筷子的趨勢,忙站起身,用筷子去壓南懷信的筷子。
可他根本不對方的靈巧。
一筷子,又是一筷子了!
南其琛沒有辦法,只能自己用筷子去搶奪剩下的鳳穿金衣。
飯桌的兄弟爭奪,並沒有引來吳老太君的反感。
她是確實有意商榷南宛宛的婚事,便與蘇昭寧細說道:“諶舍人的長子是大理寺寺丞,年紀正好長宛宛四歲,是個剛正不阿的少年郎。我瞧着這官職和家世雖然低了些,但是我們府本不需要女兒去爭取些什麼回來。門第低些,反而好讓宛宛掌握。”
“祖母。”南宛宛在旁邊聲音弱弱地喚了一聲。雖然知道自己的話會被忽略,但她還是說道,“祖母,我不想嫁人。”
吳老太君果然完全忽略了南宛宛的意見,繼續說道:“除掉這一家,其實也還有好幾家。顧書令的三個兒子都未娶妻。長子是個從四品,次子是個從五品,三子反而是個正四品。顧家還有兩個年幼的少爺未入仕途。從長遠看,這一家是前途無量。”
“但我總覺得他們那家正氣歸正氣,但性情有些易於常人。宛宛不是那樣怪的性子,我怕她與顧家合不來。”
吳老太君這話讓蘇昭寧心底暗生羨慕。
莫說是她自己家這種女兒衆多的人家,是別家或許女兒少些的,也鮮少有這樣認真挑女婿的。
挑兒媳的多精挑細選、一點一處考慮周全。挑女婿,卻要麼看了個家世、要麼看了個前途。與吳老太君一樣,一點一滴都考慮到的,真的很少。
蘇昭寧看向南宛宛,目光有笑意。
除卻羨慕,她更多的是喜悅。關愛她的密友能獲得幸福,這怎能不讓人高興呢。
南宛宛也知道她祖母對她的好,所以雖然這些人,她每一個都不想嫁。可她還是沒有直接駁回了她祖母的好意。
吳老太君仍在如數家珍:“周尚書的長子若慎倒是個不錯的孩子。是他那母親白氏,是個厲害的。我總擔心這樣的婆母,待媳婦苛刻。”
說到周若慎,吳老太君問道:“昭寧,我聽說你家有姐妹嫁給了週二公子?那周夫人如何?”
周夫人白氏,確實是一個厲害的性子。
但是周家,最重要的不是白氏性子。
想到那個因爲陳天揚跑來跟自己數次求親的周若慎,蘇昭寧有些頭疼。
這個人真不合適。可是理由說,與自己求過親,這不好吧?
所幸吳老太君一會兒又跳到了其他人身:“我覺得另一個周侍郎也不錯。周軒林周侍郎,禮部侍郎。昭寧在朝陽長公主可見了他家姐妹?他父親是……”
周軒林,吳老太君幾遍說得不這樣細緻,蘇昭寧也是知道的。
提到這一位周侍郎,蘇昭寧同樣有些難以言喻。
這位周軒林侍郎,是對蘇珍宜動過心的。
這合適嗎?
說他喜歡過自己妹妹,這又合適嗎?
蘇昭寧突然覺得,整個京城圈子真的好小,似乎翻來覆去是這些人。
其實京城並不小,只不過適齡、且能進各家長輩眼的少年郎,總不會特別多。
南宛宛低着頭,一直沒有打斷吳老太君的話。她聽着她祖母已經唸了京一大半的少年才俊,心底說不出在期待些什麼。
似乎她祖母還該說些什麼,還該有些人要說出來。
只不過吳老太君似乎已經無意在討論人選了。她直接總結道:“這些人,我覺得一個個都疏忽不得。嫁人是女子的一次新生,宛宛一定要挑個下半輩子都會一直照顧她,對她好的人家。所以,我們必須去直接接觸接觸。”
沒有想到這個年紀的吳老太君這般開明。
蘇昭寧笑着贊同道:“祖母能這樣想,最好了。昭寧確實覺得,婚事猶不可盡聽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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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太君聽後,頓覺這長孫媳甚明自己心意。她點了點頭,答道:“所以這個月二十八你領着宛宛去趟醉仙樓。暗觀察一番諶家郎的品行。”
“是。”蘇昭寧笑吟吟應了。
她沒有注意到,表面在同南懷信繼續搶菜的南其琛,聽到這最後一句的時候,耳朵動了動。
南小霸王記住了——二十八、醉仙樓。
今日的這趟晚飯,讓南小霸王記住了醉仙樓,讓南宛宛知道了自己的幾個議親對象人選,讓南懷信更加篤定了他夫人的好運道,也讓趙嬤嬤更加親眼所見了蘇昭寧的日益受寵。
不僅是受定遠侯爺的寵,而且頗得吳老太君的寵。
趙嬤嬤越來越焦慮了,府的謠言也越演越烈了。
破竹的死暫時在明面似乎沒了謠言,但定遠侯府的所有下人,心都還記得有一個叫破竹的一等丫鬟。
記得那個丫鬟得罪過新入府的侯夫人,記得那個丫鬟最後死了。
陳婆子更是記得此事。
並不是她特意去記得,而是其他人提醒她記得。
本月二十二,正好是破竹的生辰。一個下人的生日,原本是沒有人會費心去記的。可偏偏破竹死的那日,也是二十二。
雖然月份不同,但同樣的日子生死,總讓人有些說不出的寒意。
二十二日那天,廚房的婆子一邊做着吃食,一邊拿目光偷瞟陳婆子。
陳婆子感覺到了這些人的目光,被看得煩了。她索性開口問道:“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直接同我說。待我去給夫人送飯了,你們沒有機會說了。”
“陳大姐這是又要去編排什麼長短嗎?”廚房一個伶牙俐齒的婆子問道。
陳婆子被這一句話梗到。她順着胸口,往下連連撫了幾口,纔開口說話:“我可沒有什麼長短好說。不過你們這樣看了我幾日,誰會不覺得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那婆子望了陳婆子一眼,立刻轉過去了。
陳婆子一陣氣惱。她轉過頭,正好對一個慌慌張張的目光在門口。
她邁腳走了出去看,那目光的主人卻是拔腿跑。
陳婆子目光落在對方的背影和身材,心已經有十成十確定對方是誰。
“你給我站住!品音!”陳婆子厲聲喊道。
對方卻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陳婆子忍無可忍,忙親自去捉對方。
待連着氣喘吁吁追對方,陳婆子與之已經到了小廚房外面。
陳婆子捏着對方的耳朵,直接把她拖回了自己房。
“跑什麼!跑什麼!”陳婆子看着自己的女兒,昔日那小丫鬟,一臉的不悅。
小丫鬟飛快地躲在角落裡,看着她娘,一臉的害怕。
“怎麼了?”陳婆子見女兒流露出這番情狀,忙放柔了聲音問道,“你有什麼事嗎,同娘說說。別害怕。”
小丫鬟聽着這般溫柔的話,先前的恐懼一下子化成了委屈。她哇的一聲哭出來:“我聽府裡其他丫鬟姐姐說,招惹夫人,會把性命都會丟了。”
陳婆子將女兒攬到懷,安慰道:“呸,沒有的事情。夫人又不是吃人的野獸,怎麼會動不動要人性命?”
小丫鬟擡頭看了一眼自己娘,臉還是有恐懼。
她小聲地問陳婆子:“娘,你告訴我,破竹姐姐真的是你害死的嗎?”
“誰說的!”陳婆子沒有想到府竟然有這樣離譜的謠言。她揚聲問道。
而此時,蘇昭寧的面前,也正跪着一個小丫鬟。
小丫鬟說得聲淚俱下,將她孃的養育之恩說到幼弟的無助,從家的貧困說到這些年的不易。
“夫人,奴婢真的是沒有辦法。奴婢也知道,於規矩不合。但是奴婢的娘,真的、大夫都說她恐怕不行了……奴婢爹在奴婢三歲的時候死了,奴婢和弟弟一直是孃親拉扯長大……”
那小丫鬟一臉的淚水,她抽泣道:“奴婢是賣身到了侯府的,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奴婢也不敢奢求能夠回去待多久,但我希望能哪怕回去一日……”
蘇昭寧便道:“不用多說,我準你的假。你回去一趟吧。”
小丫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她擡起頭看向蘇昭寧,道:“我、我家很遠。要出京三四日的腳程。奴婢若是去了,來回恐怕要近十日。”
“無妨。你回去吧。白朮,提前支一個月月銀給她。”蘇昭寧吩咐道。
小丫鬟立即一臉的感動。
蘇昭寧還補充道:“你不必着急,等你娘好了再回來。我給你一個月的延期。一個月後,若是還要延期,要先寫信回來,同白朮說說此事。”
那小丫鬟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而此事,其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要設計的人,除了蘇昭寧,是蘇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