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宛也有些擔心地看向蘇昭寧。
蘇昭寧毫無憂色,反而是繼續這個話題往下說道:“我看過日子了,臘月二十八其實很不錯。雖然有些倉促,但是兩邊辛苦些,也是能準備齊全的。”
吳老太君忍不住問了一句:“那豈不是都不能在家過年?”
南宛宛也覺得這個日子不太合適:“明年開春有沒有好日子呢?嘉言是什麼時候生辰?”
躺在牀的南其琛內心甜酸交雜。一方面他高興姐姐和祖母都站在自己這邊,根本不同意這樣早定下婚事。另一方面,他也酸溜溜地想,嘉言,應該是蘇瑾瑜的字。姐姐叫人家那麼親密,肯定是真地要嫁過去了。
以後,他又少了一個疼愛自己的人。
想到這裡,南其琛眼睛都有些發酸。他鼻子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這一深吸,先前被刻意遺忘的食物香味又爭先恐後地擠入了鼻間。
祖母,姐姐,你們爲什麼要在我這個絕食的人面前用餐!
蘇昭寧用桌的公筷給吳老太君夾了一筷子菜,然後介紹道:“這菜是長安侯府莊子裡種的,說是吃了夜裡睡覺便暖和些,夏天手腳也不會那麼常出涼汗。”
南其琛知道,蘇昭寧端過來的菜八成都是自己喜歡的。所以這一樣菜,到底是什麼呢?他心底充滿了好。
只聽到吳老太君回答:“你有心了。我身體的一點不適,你都注意到了。”
蘇昭寧抿脣笑了笑,答道:“這是孫媳應該做的。”
“懷信娶到你,是我們整個侯府的福氣。”吳老太君夾了一口菜放入口,發覺味道真的不錯。
南其琛聽得卻是悶悶的。
祖母難道聽不出,這是蘇昭寧在刻意討好她嗎?
顯然這種討好是充滿了企圖的!蘇昭寧要把你孫女擠出門去呢!
南其琛很想坐起來揭穿蘇昭寧的目的,可是劉大夫的手還放在他的手腕處,這提醒着他裝病的事情。
南其琛繼續強忍着。
蘇昭寧又給南宛宛夾菜,一邊夾菜,還一邊問道:“宛宛平日愛吃筍子,可知道筍子有幾種做法?”
南宛宛搖頭答道:“咱們府平日是燉湯,炒的倒也吃過,感覺味道一般。”
“這個你嚐嚐。”蘇昭寧指着那碗的菜道。
南宛宛依言嚐了一口,讚道:“果真不錯。這是筍子?我完全沒有看出來。”
蘇昭寧笑盈盈地道:“日後你猜不出的菜還多着呢。”
這話的意思,讓南宛宛羞澀地低下了頭。
南其琛已經是心都要涼透了。自家祖母和姐姐完全都被蘇昭寧吸引過去了,沒一個人過來問問他怎麼樣了。
算姐姐不出嫁,也沒有人疼自己。還不如讓她嫁出去好了。
這個想法出來,南其琛嚇了一大跳。
他連忙在心底重複着安慰自己:這只是暫時的。姐姐和祖母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完全被蘇昭寧矇騙。
還有,這個蘇昭寧真是太壞了。虧自己以前還覺得她不錯,沒有想到她是打着拐走自己姐姐的主意!
南其琛這次顯然是下了決心。蘇昭寧三人說了這好一會的話,他還能忍住沒有起來。
吳老太君便有些焦慮,忍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
破釜觀察到此處,內心滿是得意。
南宛宛準備回夾一筷子菜給蘇昭寧,但她夾了兩下都沒夾起來的動作,暴露了同樣焦灼的內心。
蘇昭寧是真心沒有任何擔憂。她反而覺得,南其琛表現出來的這種忍耐力,讓她挺開心的。
這孩子是有可取之處的。一棵樹,如果從根裡面都爛透了,那沒有再修剪枝丫的必要了。
“宛宛,其實有些話,我一直沒有同你說。”蘇昭寧準備給南其琛下一劑猛藥了。
南宛宛擡起頭,一臉迷茫地望向蘇昭寧。
“我提議年前把婚事辦了,實際是爲你考慮。”蘇昭寧欲言又止。
南其琛在心暗罵:屁,你是爲自己考慮。嫁出去個小姑子,家裡少個人過年,簡單!
吳老太君安撫蘇昭寧道:“昭寧,都是一家人,你有話儘管說。”
蘇昭寧望了一眼房的下人們,依舊沒有開口。
吳老太君吩咐道:“許嬤嬤,你領着其他人出去。守住門口,暫時讓誰都不要進來。”
許嬤嬤飛快地應了一聲,領着下人們都出去。
沒有破釜這個生事精,夫人收拾小少爺三兩句話的事!
陳婆子跟着一臉不情願的破釜後面,默默地想,這小蹄子得意的模樣其實還挺好看的。
主要是,她很肯定,後面破釜哭的日子大大有。
是夫人準備啥時候收拾破釜呢?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看夫人收拾小少爺吧。
下人們各懷心事地走了出去。
沒有了外人,蘇昭寧說話毫無顧忌了。
她直接道:“說起來,長安侯府這樁婚事,是宛宛今年準備議的第三樁親事了。”
不等吳老太君和南宛宛開口,蘇昭寧很快補充道:“雖然咱們從來沒有正式議過哪一家。”
“但是人言可畏啊。世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只要發生了,容易被有心之人在背後言說。”
手指放在南其琛手腕的劉大夫默默地垂下了眼眸,想做出一副已經入睡的模樣。
爲什麼要獨留他一個人在此。他不想當個不透風的牆。不對,他也不想當個透風的牆。總之他不想要知道主家這麼多的秘密。
現在請辭,還會被放行嗎?劉大夫充滿了悲觀。
牀的南其琛聽得怒火燒。
蘇昭寧這話的意思是,背後有人傷他姐姐嗎?
哪個臭不要臉的敢傷他姐姐?是鄒家那嘴賤的兩姐弟,還是那個明明心儀別人卻跑來跟姐姐見面的諶仁和?
看小爺不打死他們!
小爺手腳發軟……南其琛又咽了咽口水。
南宛宛也想到了南其琛所想的那些。她搖了搖下脣,答道:“流言蜚語,我並不在意。”
說完這一句,她卻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她是不在意。可老先生這樣古板,他會不會在意?
他要是在意,她……
想到這一層,南宛宛不禁有些眼睛發酸。
再堅強的女孩子,想到心人誤會自己,也是會委屈得想哭的。
儘管這件事情還沒有發生。但光是假設地想想,也是足夠讓人特別委屈的。
蘇昭寧的話,偏偏證實她的猜測。
“一些不好的話,其實我祖母也有所耳聞。”蘇昭寧沒有說自家祖母的表現,反而將話題轉到了流言蜚語本身去,“傳言大多不好聽,將事實說得面目全非也罷了,還有說到命理之的。”
“難道他們認爲,我孫女多見幾個人,是嫁不出去的意思?”吳老太君已經有了些怒火,她隱忍地情緒問道。
蘇昭寧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答道:“我孃家都是不信的。”
這句話給了南宛宛極大的安慰,但產生安慰的同時,卻又讓她覺得更委屈了。
南宛宛聲音難掩哽咽地問道:“所以這日子,實際是嘉言定下的對不對?他不想聽見那些流言蜚語,所以索性早點把我娶回去?”
“荒謬!諶家那是自己品行不端,至於顧家,也是二……”吳老太君話說到一半,及時停住了。
但蘇昭寧和南宛宛都聽出了端倪。
蘇昭寧看一眼牀的南其琛,輕飄飄地丟出那最重的一根稻草:“也因爲這樣,我們不得不先把這個啞巴虧吃下。”
“去他孃的吃啞巴虧,小爺我這麼多年沒吃過虧!”南其琛再也忍耐不住,從牀坐了起來。
他起身得太過突然,整個人又本身乏力得很。這一坐起,頭劇烈地疼痛起來,他身子一個痠軟,直直地倒了回去。
砰!頭在牀撞出巨大的聲響。
吳老太君聽得心也是一顫,連忙站起來。
南其琛卻是拉住旁邊裝睡的劉大夫手,喊道:“大夫,你趕緊扶我一把啊。”
“我要去吃東西。”南其琛看着那一大桌的吃食,感覺自己整顆心都撲了過去了。
他感覺到吳老太君和南宛宛看向自己的眼神,昂着頭回了一句:“別看我,我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你們。一羣女人是沒用,嘰嘰歪歪說半天居然準備忍氣吞聲。看小爺我吃飽了,不去打死那些嘴碎的!”
南其琛確實是因爲這個念頭纔起來的,而話一旦說出了口,覺得再做也沒那麼困難了。
他由劉大夫扶着坐到了桌邊,拿起筷子要大快朵頤。
只可惜,劉大夫此時不能再裝睡了。
“南少爺是不準備絕食了?”劉大夫是硬着頭皮開口的。
如果他不開口,等南其琛吃了這些東西吐下瀉,那纔是真的給自己找苦頭吃呢。
南其琛很討厭劉大夫點醒自己先前的行徑有多麼的愚蠢。
他悶聲答道:“蘇昭寧特意請人給我做吃的,我一個大男人,這點面子都不給她?”
“可你不能吃。”劉大夫生怕南其琛像次一樣暴怒,飛快地把後面的話也說出了口,“你先前絕食太過徹底,如今根本不能進食這些油葷,你只能吃簡單的白米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