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麼還站在這裡?”看門的趙師傅從小屋子裡走了出去,他雙眼惺忪,似乎已睡了一覺,擡起手腕點點表對陳美琳說,“小姐啊,都凌晨一點了。”
“我睡不着,趙師傅,你繼續睡吧,別管我,反正我在院子裡頭,也逃不出去,”她俏皮地笑了笑,微擡了一下扎着繃帶的左手,“我這隻手不允許我爬出大門。”
趙師傅被她逗笑了,轉身要離開時又突然伸長脖子朝門外望了望,驀地,他睜大了眼睛,眼神當即明亮又驚詫萬分,拉拉陳美琳的肩膀:“小姐,你快看,那輛車已停在那兒很長時間了。”
陳美琳連忙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左邊一瞧,這一瞧讓她既驚愕又心酸……這不是肖明傑的車子嗎?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她酸酸地問。
“好像是晚上十點左右吧。”趙師傅說。
“他沒讓你開過門?”
“沒有。”
“那你開門吧,我要出去。”
“小姐?”
“我認識。”
陳美琳走出去了,她的雙腳邁得並不輕鬆,因爲她確信裡面的男人不是來看她的,而她卻無法自控地要去看他!非常地想!
肖明傑看着陳美琳揹着光朝他的車子走來,他澄澈清亮的雙眸凝了凝,放下抱臂的雙手,摁下了車窗。
陳美琳沒有直接招呼,而是熟練地打開了車門,坐進了他的副駕駛座。
車內暖和,隱隱飄浮着一股好聞的蘭花香味。
陳美琳輕閉了一下眼,聞吸着車內的氣息,近似貪婪的,然後看着前方問:“你不累嗎?”
她刻意不去看他的臉,因爲實在不想在他眼睛裡看到“冷漠”兩字。
但倆人並排坐着,她眼角的視線仍能夠蒐集到他的一顰一笑,雖然車內的光線只是靠外面昏暗的路燈。
“那你累嗎?”他反問,聲音低沉,明顯透着疲憊。
也是,開了一天的董事會,晚上又宴請客人,他哪裡得到過休息。
“我如果累,我就不會坐在你車上了,”她回答完,瞟到他微蹙了一下眉心就要張嘴說話,她倏地扭過頭,急速地說,“不必用同樣的話回答我,肖明傑,你傻不傻?喬婉兒是我的嫂子誒,不管你們以前的感情有多好,她現在已嫁作人婦是事實吧,你就不要這麼癡情執着,日夜思念她好不好?這世上可愛善良的白富美有很多很多,比喬婉兒好的女人隨便一抓一大把,就算你不要倪宣,不要你表妹還有我,你也可以去找一個與喬婉兒相似的女人啊,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盯住這一個了,她不會選擇你的,絕不會!”
陳美琳一說完就緊抿起嘴,她相信肖明傑現在的心開始亂了,也開始煩躁了,因爲他的眉眼縮得更緊……真是俊美啊,就算他生氣,憂鬱,痛苦,他也那麼迷人,那麼勾人心魂。
深刻如雕鑿的五官,完美的臉型,毫無瑕疵。
陳美琳望着他的俊顏,看他眼底滑過如風似霧般的一抹亮線,心底的韌勁全變柔軟了。
真該死!
她是想他,而且也很怨恨他,可是,看他這個沉鬱傷感的樣子,她又不知道如何指責他,如何再趕他走!
自己都一時無法從愛戀他的情絲中抽出身來,她又怎麼能苛求他從迷戀婉兒的情感中走出來?設身處地地想想,他倆是不是該“同病相憐”?
“明傑,我倆能不能一起做件事?”沉默良久,她幽幽地問。
他終於把正面對向了她,頓了一下,問:“什麼事?”
“一起從不可能的感情中走出來,而且看誰出來得早。”她似乎很認真,眼神懇切,直直地注視着他,“要不然,我們只能痛苦。”
他嘴角一抽,繼爾回過頭去苦笑了一聲:“我相信你能贏。”
“明傑,那你呢?”
“甘之如飴。”
“明傑……”
“我會祝福你。”
“你祝福我哥我嫂子吧。”陳美琳的眼底已漫上了淚水,這個男人終不是她能癡情能執着的,他跟她本就沒有開始,他遙遠高貴得就如天邊的一顆明珠,只可遙望不可褻玩,那麼,得不到的東西她只能放棄了。
只是,一想到這樣的結果這顆心就好痛,眼見心愛的寶貝就在眼前,她不能雙手掬得,滿心的遺憾與酸楚也只有肖明傑能體會。
肖明傑靜默了將近一分鐘,才低緩地說:“此時,我只能祝福。”
彼時,是否有轉機?有緣份?
“明傑,你的肩膀能否讓我靠一下?”多說無用,明天,就跟着哥哥去美國吧。
陳美琳忽然有點想哭,她的聲音帶着哭腔,眼睛紅得就像小兔子的雙眼,肖明傑轉過臉來,看到淚眼婆娑的她,身子卻朝後微傾,輕輕搖頭:“對不起,我不是你的依靠。”
淚,簌然滑落,陳美琳咬住脣,狠狠地轉過頭,開門的時候,她已收住了淚,大口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氣,心似乎一下子釋然了。
“我相信了,你真的愛她,但是,如果你堅持,那將是個未知數,好自爲之吧。”
她走了,她走動的身影在夜色下孤單又落寞。
“美琳,謝謝你!你一定會幸福。”肖明傑在心裡說着,手一摁,他打亮了車燈,雪亮的燈光照在陳美琳的身上。
陳美琳腳步一頓,垂下眼眸,望着地面上自己那抹修長的身影,她向上揚起了脣,隨後,她的右手朝天上一揮,劃出了兩個字——再見!
安雯今晚住在清水灣,自從喬婉兒走後,她就給肖明傑打過三回電話,第一回他接了,聽安雯說了一句:“我留不住喬婉兒,表哥,早點回家,別再喝酒。”他靜默半晌,之後才說:“我知道了。”
安雯以爲他聽話了,可是她在二樓露臺上等到他半夜十二點,他都沒回家,一位董事給她打電話,說晚宴九點多就結束了,肖明傑沒去KTV,酒也沒多喝,告別了大家之後就走了。
可他去了哪裡?於是,她又給他打電話,但他沒接,她實在等不住,只好回房睡,不知何時,她朦朦朧朧聽到了一點聲響,伸手摸到牀櫃上的時鐘看了看——凌晨
兩點十分。
她迅速下牀,披上外套,打着赤腳就去開門。
“小姐?”韋管家奇怪地看着她。
安雯怔了怔,難道在做夢?她擡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臉,哦,很疼,那不是夢,韋管家確實沒有睡。
“管家,少爺沒回來?”
“剛回來,回房睡了。”
安雯聞言,拔腿就要往他房裡鑽,韋管家伸手一攔,語氣嚴肅:“小姐,太晚了,少爺看上去很累,別再打擾他。”
“我有話說。”安雯有時真的很討厭這個韋管家,表哥又不是她親兒子。
“明天說吧,如果你是爲他好,那就讓他休息。”韋管家身姿繃直,仍是不容置喙的語氣,安雯無奈地皺了一下眉,轉身回房。
夜很深,秋風蕭瑟,半開的窗透進了沁涼的風,房間裡,只灑落着淡淡的月光。
肖明傑站在窗口,凝眸遙望着天上的那輪月亮,他慢慢擡起手,把手上的風鈴掛在了窗戶上。
“鈴鈴……”清脆的聲音即刻在清水灣別墅內悠悠響起。
第二天早上八點,陳家大院的老老小小大多都集中在了前院,所有的行李都搬上了車,嘈雜聲蓋過了樹上的鳥聲,妞妞穿着新衣服,歡笑着在大人間繞來繞去,花合子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深怕她一個不小心跌倒了。
陳俊楠與婉兒並排站在一起,他們面帶微笑與家人告別,陳老太太看他們夫妻精神不錯,歡喜得樂上眉梢,抓住婉兒的手千叮萬嚀,邢素素一掃以往的淡漠,臉上洋溢着柔和的光彩,不管陳老太太說什麼,她都在一旁微笑附和,婉兒第一次在她眼裡看到了“慈愛”和“隨和”。
陳天佑又在囑咐陳俊楠:“到了那邊一定要照顧好她們孃兒倆,如果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回來,記住,男人要多包容,多理解,保護和疼愛好自己的女人!”
陳俊楠點着頭,很虛心地接受,聽完父親的“教導”後,他很自然地挽上了喬婉兒的腰,婉兒沒拒絕,看上去他們相依相偎,恩愛有加。
花合子已徵得邢素素同意,一起跟着陳俊楠他們去美國照顧妞妞,婉兒說,昨晚她只是開口問了一句,邢素素想也沒想就一口答應了,所以,花合子當晚就收拾好了行李。
婉兒上車時,吳媽走了過來,她把一隻紅色的香囊塞進婉兒手裡,說裡面有她上次去廟裡求來的平安符,希望婉兒隨身帶到美國,婉兒感動得抱住了她,哽聲道:“謝謝吳媽一直關心我,我會想你。”
吳媽不愛多說話,但婉兒很清楚吳媽都在默默地關心她,有時她晚上一個人去後院“浪漫小屋”,吳媽都會偷偷地去看一看,若她睡着了,就悄悄地爲她蓋上毯子,這麼多年,吳媽在婉兒眼裡已如親人。
道別完之後,一行四人坐上了車,就在車子快啓動時,大樓門口閃現出了一個人,她右手提着一個小皮箱,左手懸掛在胸前,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閒裝,戴着一副墨鏡,她停下腳步看看前面,然後揚了揚頭,朝院子裡的人嚷嚷道:“等等我,我也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