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蜚短流長,她這回可算是真真地體會到了!
許多年以後,冉蘇知道了一切才默然地發現,他們一直在錯過,一直都在來不及,無論是她,還是尉行雲,他們都一樣走離了彼此的軌道,然後悲哀地只能往前走,找不到回頭的理由。
他們是離彼此最近的男女,時間中錯誤的鴻溝卻成了他們彼此的枷鎖。
刺蝟和刺蝟如何一起取暖?這是個難題。
年輕時,同是驕傲的人,不肯低頭,不肯認輸,直至某一天,當其中有一人終於肯低頭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流年早已不知偷轉換了幾輪又幾輪,終難尋回當初的模樣。
尉行雲,你不會知道,在你眼裡冷靜自知,淡薄微涼的我,你口中呢喃不停的“蘇子”也曾經脆弱過,也曾經在角落裡哭喊過,我也曾經努力懦弱地想給我們重來的機會,但這些終究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磨平,結疤,甚至冰凍。
誰都不是從來就堅強到無動於衷的,只是許多年前,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早已喪失了哭泣的本能,一個已經不會哭的人如何能真正地學會再愛上一個人?
似水流年,流去的不止是時光,還有愛恨的知覺與希望。
雅靜迷人有着異域風格的西餐廳裡,悠揚的小提琴曲傳來優美的旋律,高級玻璃質的餐桌上點着一盞做工精美的彩色蠟燭,環境靜謐而寧靜,雕刻着花紋的玻璃窗外,有一條淺淺的小溪劃過窗邊,雅緻質樸的木質小橋橫跨在那兒,靜靜得讓人覺得安詳舒適。
冉蘇坐在那兒,深深的吸一口氣,嘴角露出淺淡的笑意。
這是個美好的清晨,連陽光都慵懶得溫暖,她今天出來陪兒子寫生,也來放鬆心情,至少這對肚子裡的孩子好。
既然已經不能動手術,不能割捨了,她這個母親唯一能做的就是對肚子裡的孩子好,因爲她將帶這個小東西來到這個世界上,也許以後的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但至少,此刻她要爲小東西負責,做一個好母親,平復自己的心情,就算沒有父愛,至少還有她這個母親。
誠然,她的思想永遠冷靜周到,清晰分明,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得先做好每一步。
此時,她的理智不容她去想那個人的半分半點,既不想影響情緒,也不想影響寶寶,無論如何,肚子裡的孩子纔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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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也會想,或許她可以自私點,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就那樣放肆,那樣決裂,那樣放手,可肚子裡那個生命時不時地動彈,提醒着她,她不是一個人,還有那個從她肚子裡掉出來的那塊肉,那個已經成形並出世四年的小男孩睜着他那雙懂事乖巧的水眸子總認真無比地盯着她,用胖嘟嘟的小手興奮地告訴她昨天爸爸怎麼怎麼了的樣子,又撲在她懷裡不讓她去上班的撒嬌耍賴的小行徑。
最近,他和兒子的互動似乎多多了,就算再忙他還是會抽空陪着小尉至看畫,聽他講學校的裡發生的事情,儼然一個好父親的典範。
可每次回來她和他碰面的次數不出一兩次,他似乎在躲她,爲什麼,連她都有些想發笑,是怕她看穿什麼,還是心有愧疚?這兩個疑問在她的心裡只當是笑話,從不當真,她沒那麼自信滿滿地以爲他會在乎她的看法和感受,他們難得幾次共眠都是她離得遠遠的,他似乎也刻意地遠離着她。
其實如此,他們再過下去也實在沒必要了,何必呢,同枕異夢,對他來說,也許這個家也只是個客棧而已。
可對於整整在她肚子裡痛了五個小時才選擇出來的寶寶,她總那麼不忍
心,她要如何告訴她的小尉至,也許明天我和你最喜歡的爸爸搶一個你,也許明天你會有一個新的媽媽,或者新的爸爸?
她的兒子不會接受的,當他的小手艱難地一筆一劃寫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她便知道,那個人在他的小小心裡佔據着怎麼樣的位置。
真諷刺不是嗎?但或許真的對於每一個男孩子來說,那個幼小心目中高大的父親即使不常常像母親一樣親切地抱着他,不常常親暱地跟他一起入睡,只要幾句話,幾句鼓勵,都能使他這個小孩子興奮崇拜半天了。
她不想忍耐,更不想的是自私得一甩手就離開然後奔着所謂的幸福去。
何況,真正的幸福又是什麼呢,她澀然一笑,看着自己的孩子幸福安靜地成長難道不是幸福嗎?
就算,要爲了這個幸福付出代價,她想作爲一個母親,她會試着去學習去嘗試。
尉行雲,請別以爲我停留着不動,不是爲了要愛你,要如何地恨你,也不是爲了要怎樣地折磨你,也不是爲了要忍氣吞聲,那太辛苦了,爲了一個背叛自己的男人費力,我冉蘇做不到,我只是比你想得更多,而,此刻你的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
靜靜地注視着那杯依然冰涼的茶,她不自覺地端起然後輕輕啜飲。
突然一陣風劃過,空氣中添了幾許涼意,原來是幾位濃妝豔抹的少婦嬉笑走進餐廳,談笑風生,時不時地不自由自揚高聲量,整座餐廳似乎都在響動着她們口中津津有味的話語:
“……我家那男人真不心疼人,每次回來連句好聽的話都沒有,噓寒問暖就更不必說了,真不知道當初怎麼看上他的,還非得把那婆娘擠了才當上正位,現在覺得真沒意思……”
“喲,這說起心疼人啊,這北京城啊,我估摸着只有尉少纔有資格擔上這兩個字,你沒見着他對那女的多溫柔多體貼啊,說什麼都答應,我要是年輕十幾歲啊我就準備報名頂上去咯!”
“要我說啊,那小姑娘真不錯,家世清白,小巧可人,溫婉乖巧着呢,比起那冉家的大家閨秀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聽說那冉家小姐整天呆在什麼調劑室裡,半點情趣都沒有,再說了,出自名門之後的誰沒有個大小姐脾氣啊,尉少不要她也是應該的啊……”
“對、對、對啊!我昨天還看見他們兩個在外出遊呢,真是一對璧人啊,昨兒個我聽我家老爺說,尉少已經許諾了要給那姑娘一個名分呢!過不了多久啊,這冉家大小姐就得下臺一鞠躬呢!哈哈,許慧你說是不是啊!這姑娘兒可是從你那兒出來的,你定是知曉啊!”
“可不是嘛,他倆第一次見面我可是看在眼裡的,那尉少的眼睛別提多亮了,我就說嘛,這天下哪有不偷吃的貓啊,這男人啊就貪圖新鮮的,何況是尉少這等花名在外的天之驕子,冉家小姐真沒本事,她啊也就只能霸住他四年,你們看着吧,再下去肯定是沒戲唱了,這俞小姐要是成功了,我這許姨的臉上就等着添光咯……”
幸災樂禍的嬌笑聲一句一句清晰地傳到冉蘇的耳邊,她在旁端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兩抖,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人言可畏,蜚短流長,她這回可算是真真地體會到了!
尉行雲……你真好,你可真好!你愛逢場作戲,你愛假戲真做,何必硬拉我下水,我憑什麼要爲這個天大的愛情故事買單!你告訴我,爲什麼?
你要愛,你要愛情,你們要在外面做一對人人羨慕的夫妻,何必要讓這污水撲到我的身上?爲什麼就因爲我是你真的妻子?!可你呢,你當我是
你的妻子嗎,一天一刻,有過嗎?
她顫抖着脣瓣,無法剋制地發冷,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碰撞,無法抑制地冰冷與疼痛蔓延開來。
忽然間,肚子上隱隱傳來的動彈讓冉蘇緩過了神來,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紊亂的心情,踢了踢兩下,然後安靜地躺在那兒再沒有動作。
她失神地摸了摸腹部,掌間碰到的溫暖傳遞到了她的心房,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想,她的女兒一定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媽咪……我來啦,寶寶很乖很聰明喔!這裡的廁所好好記喔,這次我沒迷路喔!”軟軟嫩嫩地手像是蝴蝶一樣撲上了她的腳邊,一張嬌憨可人的小臉蛋迎上來,稚嫩的童聲讓她心裡一暖。
“寶寶乖,我們回去了。”
她怔怔地注視幾秒小尉至,然後吸了一口氣,精緻雅淡的臉上浮現一抹淺淺平和的笑意,拉着小尉至的小手,像門口走去。
小尉至好動好玩,左看右看的,不小心碰上了迎面而來的許慧等人。
許慧眼一尖,一秒鐘就認出了冉蘇的身份,而旁邊幾個人因爲沒見過冉蘇,所以自顧自談笑着離開。
冉家大小姐,冉蘇,尉少的妻子!
他們當時的結婚典禮並沒有鋪張,只邀請了幾方的好友親戚光臨現場,因爲“夜笙”的老闆是尉少的好朋友,她許慧自然也就有了那麼一個機會有緣見到了這神秘莫測的尉家夫人。
她一直都不以爲然,只當她是一個普通的名門之後,有小姐脾氣、空有一張精緻貌美的臉蛋,如今還失去了丈夫的心。
只是剛剛她們說的話,這位尉夫人有聽到嗎?若是聽到了必然得大鬧特鬧了,畢竟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了別人說着羨慕自己丈夫和第三者的話。這要是鬧起來,以冉蘇的身份和背景,即使她再不屑她,即使尉少再厭惡自己的妻子,畢竟身份不同,她許慧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心中有了立刻有了掂量,精明的許慧諂媚地笑了笑,有些遲疑地開口:“尉夫人,剛剛……”
“對不起,我兒子撞到你了,至於剛剛,我並沒有聽到什麼,也不希望以後再從你們的口中聽到。”不自覺地抓緊了兒子的手,冉蘇下意識明白許慧要說的是什麼,立刻起聲冷聲道,淡淡的表情透露出幾許潛藏於內的威懾力,眼神淡漠高貴而冰冷。
一剎那,那雙涼薄尊貴的視線映進了許慧的眼裡,饒是她這種年紀還是不由地心裡微顫了幾下。
這雙眼睛的氣息她似乎曾經在某一個人慍怒的眼中見過——她冉蘇的丈夫尉行雲。同是冰冷而淡漠到極處的威懾力,許慧不由地心中暗暗承認,他們真不愧是夫妻,突如其來形於外的氣場竟然一模一樣!
“是,我知道了。”她突然恭敬地點點頭,然後噤若寒蟬。
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平緩地離開,許慧突然陷入了沉默。
如果她沒看錯,尉夫人應該已經有了身孕,雖然身着的衣服極爲寬鬆但以她多年尖銳的眼力要看出來不難,而且必然剛剛聽到了所有的她們的言論,可她竟然沒有一絲絲顯露於外的情緒。
饒是她,自己有了身孕,丈夫卻領着另一個女人在歡場遊移,並且還聽見好事人的輿論,她一定氣得恨不得大鬧特鬧地發瘋不罷休!
而那個女人卻不動聲色,神色如常,淡然涼薄。
忍常人所不能忍,這冉家的大小姐可不尋常……
驀地,一種不安隱隱襲來,她暗自思忖,也許一切並不如她自以爲的那般順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