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陳立面無表情。
自從夫人回來後,他已是對自家郎主沒有任何期盼了。
郎主沒有就此撂下公務不管回家天天守着夫人,他已是很滿足了。
陳立無比滄桑地暗歎一口氣。
這大概就是婆婆的心態吧。
俞九清瞥了陳立和孫橫一眼,便收回視線,把最後一塊雞肉裹好粉遞給沈卿,把手放進一旁盛滿清水的水盆中清洗乾淨,解下圍兜掛好,才走向兩人淡聲道:“找我有什麼事?”
這一連串動作無比嫺熟且大方坦然,讓孫橫莫名地覺得自己纔是那個大驚小怪的人。
不愧是他崇拜的小沈大人,不但能統領萬民,連高高在上的俞相都能管得服服帖帖的!
孫橫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道:“下官是來和俞相說一下京城府衙殺人案的進展的,府衙中的四個嫌疑人中,其中一名名喚安禾的捕快已是找到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第二個死者去世的時候,他說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原本他想不出能有什麼人可以證明他那時候不在案發現場,前兩天他突然找上下官,說想起自己在回家路上給一個乞丐扔了幾個銅板,那個乞丐說不定記得他,今天我們找到了那個乞丐,那個乞丐果然認得安禾。”
雖然這個案子由大理寺接手了,但孫橫身爲京城府衙的府尹,也在同時跟進這個案子。
俞九清眼眸微眯,道:“這件事你完全可以派人來與我說,你親自跑這一趟,是還有旁的事情罷?”
孫橫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不愧是俞相,沒錯,下官來這裡的真正原因是另一件事。
說來慚愧,如今殺害我們府衙中人的兇手還沒找到,府衙中很多人又是惶恐又是憤恨,竟然沒有幾個人願意認真去做搜查阿片以及禁止阿片的活了。
再過三天,就是原定要在百姓面前銷燬沒收來的阿片的日子,下官擔心再這樣下去,會影響到當天當衆銷燬阿片的效果。”
當衆銷燬阿片這件事也是由他們府衙負責的,然而,看如今府衙中人對跟禁止阿片相關事情的牴觸,孫橫十分擔心到時候他們會消極怠工。
本來這應該是一個教育民衆,讓民衆知道這東西的危害的大好機會,但若做事的人一臉不情不願的,一不小心就要變成反效果!
俞九清不禁眉頭微蹙。
就在這時,沈卿放下炸到一半的雞肉,拿起一條巾子一邊擦手一邊走了過來,淡聲道:“民衆越是懷疑禁止阿片的必要性,當衆銷燬阿片這件事就越不能耽擱。”
因着各地府衙頻起的殺人案,很多民衆已是在質疑用這般強硬的方式禁止阿片是不是對的,這是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草菅人命?
這也是那些鬧事的人想要達到的其中一個效果!
如果他們這時候退縮了,只會讓他們覺得,這樣鬧事有用,各地的殺人案件不會就此消停下來,反而會愈演愈烈!
看到俞相和小沈大人站在一起,孫橫一雙眼猛地一亮,一顆心莫名地就定了下來。
俞相一個人已是很厲害了,如今俞相和小沈大人再次雙劍合璧,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他連忙朝沈卿行了個禮,道:“請夫人指導。”
沈卿輕輕搖了搖頭,道:“事到如今,我也說不出什麼十分有用的建議,但禁止阿片這件事不能停下來,並且要更雷厲風行地推行!
如今到處殺人的人無非是兩種,一種是染上了藥癮的癮君子,一種是靠阿片獲取了大量錢財的人。
只有加速把那些癮君子都送進強戒所裡,讓那些靠售賣阿片獲利的人看到官府禁止阿片的決心,這些殺人案才能消停下來。
此外,還要儘快抓到殺害京城府衙中人的兇手,這樣才能安撫其他府衙中人和京城的百姓。”
孫橫不禁長嘆一口氣,“下官也希望儘快抓到兇手,可這件事談何容易啊!”
原本府衙裡有四個嫌疑人,如今除掉一個安禾,也還有三個!
這些天,他們都在他們嚴密的監控下,可至今沒見他們露出什麼馬腳,這段時間也沒有再有兇殺案發生。
孫橫心裡是矛盾至極,一方面,那幾個嫌疑人都是與他共事多年的夥伴,他不希望他們是做出了那種事的兇手,另一方面,又希望能儘快破案。
沈卿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我記得先前說,剩下的三個嫌疑人最近一段時間都有急需用錢的地方?”
“對,”孫橫立刻道:“袁捕頭從兩年前開始,就在醉花樓認識了一個叫紅娘的紅顏知己,那紅娘有一個患重病的弟弟,這麼多年一直靠各種名貴藥材吊命,袁捕頭從兩年前開始就一直在補貼紅娘,據說每個月的俸祿一大半都花在這上面了。
名喚鄭中飛的捕快是因爲家裡父母都患有重病,同樣每天都在爲昂貴的醫藥費煩惱。
而名喚衛安的獄卒時常去賭博,雖然他還算有分寸,沒有欠下一屁股債,但每個月的俸祿都花在這上面了,他妻子還來府衙鬧過,說再這樣下去家裡連買米的錢都沒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這幾個人的情況沈卿先前就從俞九清那裡聽說了。
只是可惜,他們全面禁止阿片只是這一個多月的事情,如果兇手是恨別人斷了他們的財路,這財路也不過是斷了一個多月,他們手上定然還有可以支配的餘錢,一時半會兒看不出變化。
如果時間再長一些,定然就會看出變化了,但他們顯然等不了那麼久!
而大理寺的人也派人去問過醉花樓的紅娘、鄭中飛的家人和衛安時常去的賭坊及其家人,也沒找出什麼異樣。
紅娘說袁捕頭從兩年前起,就每個月給她一兩半銀子,從沒變過。
鄭中飛的家人說他們全家基本都是靠鄭中飛的俸祿和田裡的一些收成過活,一直都是緊巴巴的,從沒見過有多餘的銀錢。
衛安常去的賭坊說他每個月俸祿下來了就會過來玩,不把手上的銀子輸光了都不願意離去,這幾個月也沒見他突然變得闊綽了,衛安的妻子則只是一個勁地哭訴自己怎麼這麼命苦,嫁了這麼一個男人。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案子確實毫無頭緒。
更何況,雖然他們如今鎖定了這幾個嫌疑人,誰知道兇手是不是真的就在他們中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