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瑛坐下來,沒有急着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琅華。
琅華治好了天花之後,他在顧家遇見她時,就覺得她不一樣起來。
可那時候,在他心裡,再不同,不過也就是一樁婚事罷了。
他早已經學會保護自己,不付出真心,永遠不要迷失。這樣就不會再難過,不會再傷悲。
所以,他按照他多少年謀劃的那樣,得到族中長輩的喜歡,求到族裡的舉薦信函,拜明博士門下,通過書院的考試,拿到恩科的名額,去太原府揚名之後來京中。
一步步都是按照他的安排在進行。
唯一不同的是顧琅華。
想到這裡,陸瑛就覺得有種窒息般的痛苦。
他從沒想過會因此傷心。
姨娘走了之後,他就知道不會再因爲任何人的離開而難過,唯一能證明他自己,保護他自己的方式就是站在頂端,成爲人上人,手握權柄,操縱一切。
可是他還是喜歡上了顧琅華,雖然他不停地掙扎,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這麼大的人坐在琅華對面,只是因爲她眼睛裡不再牽掛他,就覺得傷心,一陣陣如同潮水般涌來的痛楚,彷彿將他整個人淹沒。
“琅華,”陸瑛看過去,“有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琅華靜靜地聽着,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只要想了清楚,就不會覺得面對起來有多難,或許她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她可以安靜地聽陸瑛說話,然後給陸瑛一個答案。
陸瑛沉靜內斂,就算是前世也做不到毫無保留向她坦露心事。
她已經習慣了和陸瑛相處時給彼此留有餘地,她不去深究陸瑛的心思,也不會告訴陸瑛她的打算。所以陸瑛說有什麼事瞞着她,她也並不奇怪。
陸瑛接着道:“我父親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
陸瑛將陸文顕的話原原本本地敘述一遍,“他說:許氏害我……我要……去顧家……讓……知道……那孩子……是我……的……”
琅華聽得一驚擡起了眼睛。
陸瑛臉上露出幾分倉皇,他的眼睛不自然地垂下來,睫毛微微地顫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滾熱地撲到他的臉上,手心裡像着火了一般,就像是那天他將手放在了陸文顕的口鼻上。
那種燒灼的感覺,那種慌張和疼痛,和那天一模一樣。
陸瑛繼續說着:“於是我去查了當時接生的穩婆,又去找到了當年被許氏發賣的丫鬟秋蘭,我只能肯定許氏懷孕時,我父親不太可能與許氏有私情。可是許氏懷孕的事的確有蹊蹺,我還沒查個清楚,就匆匆下場應試,從貢院裡出來之後,我病在家中,醒來聽程頤說荷香被寧王妃利用……許氏和徐士元有私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我們兩家退婚之後,徐士元跟我說過要請人做保山,幫我來顧家提親試試,當時我沒放在心上,也不曾想過徐士元或許另有心思。”
陸瑛說到這裡忍不住咳嗽兩聲,喘息也稍稍急促起來,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憔悴。
琅華立即吩咐蕭媽媽:“讓人去拿止咳的膏子給陸三爺服用。”
阿瓊幾個人不敢怠慢,急着忙乎了一陣纔算讓陸瑛重新安穩下來。
陸瑛這一病,像是老了幾十歲,加上心事重重,彷彿就這樣被打倒了。
太陽慢慢地向西邊落下,陽光送進屋子有幾分的蒼涼。
陸瑛勉強彎起蒼白的嘴脣,目光灼灼地望着琅華:“我原本想着,將這些事查清楚再告訴你,這樣你也不用早早就難過……我會陪着你渡過這一關,”說着抿了抿嘴脣,“沒想到世事弄人……”
琅華自然知道陸瑛說的是什麼:“其實我也沒難過,這裡就是我的家,只要祖母,父親,家人都好,我什麼都不在乎。”
所以這纔是她的心境,他終究不瞭解她的心思。
陸瑛覺得自己是個很可笑的愣頭青,半晌他小心翼翼地輕聲道:“琅華,你真的不想嫁給我了嗎?”
琅華與陸瑛四目相對,最終點了點頭。
前世的相依相伴,是因爲她是個瞎子,沒有選擇的權利。
其實……
琅華道:“我們都太小心翼翼,又有不想向對方敘說的秘密,比如你和明博士、徐士元,我們顧家和沈昌吉,我和裴杞堂。我們兩個這樣的相處方式,不但無法毫不保留的交付真心,時間長了也會覺得疲累。”
“你得知我的身世有蹊蹺,我更希望你立即告訴我,我們一起查清楚。”
“而我,其實也應該早早向你說出我的打算。但是我說不出口,你也一樣,你也問不出口。”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不合適。”
琅華看着陸瑛,她的目光中不再有猶疑,是的,如果不是前世許氏弄瞎了她,她和陸瑛也不會走到一起,因爲她最終不會選陸瑛,陸瑛也不該選她。
她早就該走自己的路,不該被前世牽扯,她已經讓許氏控制了前世,不能再搭上今生,所以這次她會聽自己的。
陸瑛笑着不停地吞嚥,彷彿在身體的某一個地方,有個人在哭泣,這就是久違的心酸感覺。
陸瑛微微笑着:“是因爲裴杞堂?”
琅華搖搖頭:“不是。”
陸瑛站起身,卻覺得整個人都在搖晃,一陣陣的暈眩襲來,他轉頭看向窗外,陽光在一點點地消失,離他越來越遠,終於他的心被一片黑暗牢牢地蓋住。
陸瑛整個人倒了下去,門口的蕭邑立即撲進來攙扶。
……
“陸瑛暈倒了?”顧老太太聽到琅華的話十分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琅華道:“一直在病着,可能到這裡來又受了顛簸,胡先生已經用了針,一會兒就可以送回陸家了。”
“這孩子……”顧老太太不知說什麼纔好,她是眼看着這兩個孩子長大,然後背道而馳,然後越走越遠。
“也好,”顧老太太嘆口氣,“長痛不如短痛。”
琅華道:“我先去安排車馬,晚些時候來給祖母請安。”
“去吧,”顧老太太揮揮手,“我們不着急。”自從鬧出荷香的事之後,她和琅華還沒有好好在一起說兩句話,不過她很瞭解琅華的心思,一家人是誰也拆不開的。
琅華從顧老太太房裡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閔江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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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手高高地腫起來。
然後同學們紛紛獻上食療藥方,有人說燉雞爪,有人說燉豬爪。。。
謝謝你們了。。。。你們的意思是補爪,我已經心領神會。
我還欠一章,很想請假不寫了,因爲爪疼。
不過我會接着碼,只是大家不要等,因爲會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