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冕心裡飛快的一盤算,從李光順手裡好言借過扇子遞到湯燦面前:“此摺扇乃是李公子專有,獨一無二。湯府君如果有興趣,不妨一觀。”
“原來是皇家器物……好吧,本府就借來一閱開開眼界。”湯燦略顯驚疑,“的確精美,不愧是皇家器物啊!”
其餘衆官吏也都一起驚奇的看了過來。湯燦展開了扇子搖了一搖,一陣風起,好不涼快。他笑呵呵的道:“果然是好東西,想必也只有皇族之人,才用得起如此奢侈華美的扇子。劉公子,此物太過珍奇昂貴,本府唯恐折損壞了。請你取回去還給李公子收好。”
劉冕將扇子取了回來,心中盤算道:看得出,這湯燦對這扇子很有興趣。我若將其相贈,一來此扇非我所有名不正言不順,李光順也要跟我鬧騰;二來湯燦有所忌諱,也是不敢收。
眼下大唐的官場,大部分的官員都是潔身自好很清正的,真正的貪官並不多,整體風氣還算清廉。不管這湯燦是真清官還是假小人,他都不好意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收下我這一把珍貴的扇子。但既然他喜歡,我不如……
“湯府君,這把摺扇獨一無二,李公子也不敢拿來相贈,唯恐……明允公會有所責罰。不過,既然府君喜歡此扇,在下倒是可以贈送幾把類似的木質摺扇給你。”劉冕說道,“在座的諸位大人,也都可以獲贈一把。希望湯府君和諸位大人不要嫌棄推辭。”
湯刺史面露微喜之色:“既是木質的,便也不會太昂貴了,概不會壞了爲官之道。劉公子拳拳盛情,我等受之又有何妨?不過,本府有言在先。劉公子這扇子不管是何來途,終究不是天上掉的地裡長的。我們不能白要——要付錢。本府也不知道這摺扇能值幾許錢,若是木質的,想必二十文卻是夠的吧?來來來,劉公子。本府這就給你一百文。在座一共有五位大人,就請你每人贈送一把如何?”
“不不不,錢就不要了!”劉冕拱手施禮,故作極力推辭。心中卻在暗笑,我就是瞅準了你這貪慕虛榮的心思來的。
其中一名官員說道:“劉公子,你收之何妨?湯府君一向爲官清正,也不想落得個不好的名聲在外。如此,就好比我們向你購買這別緻的摺扇,你收下錢來對我們都有好處。”
“嗯……那好吧!在下就多謝湯府君了。”劉冕收過了錢來,心中略喜。
有意思。看來這地方的官員,對於‘皇家時尚’有些盲目崇拜,並有模仿的習慣。也是,哪朝哪代不是上行下效呢?什麼時候,也都不會少了跟風追潮之人。
飯畢之後,湯燦等人仍無意離去坐在那裡閒聊。劉冕心忖還有事情要辦,就和李光順一起先行告辭走了。
不料二人還沒走出酒肆,就被魯老闆給攔住了:“二位公子別急着走啊!來,坐下好好聊聊。”
“不行,我們還有急事要辦。”劉冕當然知道他要聊什麼了,故意吊起了胃口來。
“二位公子還有何事不妨說出來聽聽,看在下能否幫忙?”魯老闆一副熱心情的模樣,笑意吟吟。
劉冕說道:“我們還要買油米醬醋回去,家裡等着用。眼看着天色將晚,不能耽擱了。”
“哈哈,我當是什麼大事!”魯老闆大笑起來,“我這裡別的沒有,唯獨不缺你要的東西。柴米油鹽醬醋茶是吧?你不用到處去張羅了。我讓店小二給你收拾清楚了一併裝上車兒,一會兒還派人給你送到家裡。你要什麼,只管開口,我全按進貨價給你,絕對比你在外面買的要便宜。二位公子,如此你們便有時間坐下來和在下聊一聊了吧?”
李光順有些不樂意了,撇了撇嘴道:“有何可聊?”
“稍安勿躁。”劉冕淡然一笑,卻是說道:“好吧,魯老闆如此盛情相助,我等就陪魯老闆聊聊。但是,時辰不能太久。”
魯老闆異常熱情的將二人請進了一間小雅室,差下人沏上了一壺茶來
三人坐定後,魯老闆笑容滿面的對劉冕拱手道:“劉公子,在下看你年紀輕輕,卻是深藏不露啊!敢情你家在長安是開過酒肆的吧?”
“沒有……”劉冕有些哭笑不得,“在下不過是吃得多看得多,於是略知一些門道。”
魯老闆何等精細之人,立馬說道,“那李公子想必是長安官宦富貴人家出身了?”
“這……”劉冕猶豫了一下,“這個就不必問了吧?”
“哦,也是也是。是在下唐突了。”魯老闆笑了笑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劉公子如此深知京城菜式,在下想聘請公子主管小店的廚房,不知意下如何?你放心,在下絕對不讓你添柴燒火煮菜熬湯。只要你指點那些廚子庖師即可。在下每月付你二貫酬勞,按我這裡的大廚一般對待。如何?”
“不行。”劉冕回答異常堅決果斷。
“爲何?”魯老闆有些急了,“公子可是嫌開價太低?沒關係,我們可以再商量。”
“並非如此。”劉冕面露難色,“剛剛你也聽湯刺史說了,我是不能留在你這裡的。實不相瞞,在下連戶籍都沒有,又如何出來混跡營生?只能乖乖的呆在家裡。”
“莫非你是流放之人?”魯老闆也是個有見識的人,“只有流放之人,纔沒了戶籍。”
劉冕也不隱瞞:“在下劉冕,身邊的這一位,曾是樂安郡王殿下。其父便是前太子。”
“啊!”魯老闆驚得一下彈坐起來,“太子?郡王!”
李光順有些不耐煩的道:“喊什麼啊,他也是宰相的孫子你怎麼不嚷嚷?”
“失敬、失敬!”魯老闆對劉冕行了一禮,然後睜大了眼睛如同打量珍奇一般的看着李光順,眼神中既有驚訝也有敬畏:“想、想不到我魯友成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親眼一睹皇家之人。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說罷,居然忙不迭的對李光順拱手作起揖來。
劉冕心中暗笑:果然料得沒錯。說出我們的身份後,這魯老闆就肅然起敬了。大唐的商人是最沒有地位的。仕農工商,商人的社會地位最低,哪怕是家資鉅萬的富商,也一樣被人所瞧不起。像魯有成這樣不入流的小商人,就是見了一個縣衙裡的刀筆小吏也要拱手作揖像祖宗一樣的伺候人家。見了皇家的人,哪裡有不受寵若驚的道理?哪怕眼前是一個被貶了的廢品皇孫。
“好啦,你就別這樣了。我們都已經被貶了。我爹不是太子,我也不是什麼郡王了。”李光順說得大咧咧。
“這、這話不能這麼說。”魯友成急忙擺手,驚愕的看着李光順說道,“皇室之人天生尊貴,那是上天的子孫,哪裡是我們這等賤民可比的?方纔小人多有不敬不處,死罪死罪!”
“咦,懶得同你講!”李光順老大不耐煩了。
“無妨,不知者無罪。”劉冕卻是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給了魯友成一個臺階下,然後說道:“魯老闆,在下看你也像是個好人,其實是有一些點子可以教給你,讓你的店子紅火起來。你要不要聽?”
“好、好啊!”魯友成真是有些受寵若驚了,急忙道,“在下肯請公子賜教?”
“可是,湯刺史那邊……”劉冕爲難的搖了搖頭。
“這個……”魯友成一咬牙,“在下去想辦法!”
“好。”劉冕看了一下窗外,“天色漸晚,我們真的要回去了。”
魯友成爽快的道:“在下恭送二位公子。在下這就讓下人送二位回去——今日有幸得見皇室貴胄,還拜會到劉公子這樣的高人,在下可真是太高興了。那一車兒柴米油鹽也值不得幾個錢,就當是在下奉送的見面之禮如何?”
“這如何使得?我等無功不受祿呀!”李光順微笑的道。
魯友成殷情的拱手道:“一回生二回熟。能和皇室之人相交一場,我魯友成也算是面上生光了。二位公子就請千萬不要客氣了——這以後我們還要再打交道的呢,小店還要承蒙二位公子提攜照顧不是?”
“收就收吧。”李光順滿不在乎。
“那好吧,在下就多謝了。”劉冕也就懶得推辭了,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這一車兒柴米油鹽的饋贈。
幾個酒肆的下人趕着車兒在後面走,劉冕與李光順二人大搖大擺在前引路。
劉冕心中暗忖:無奸不商,魯友成是個精明老道的之人,會做生意。商人唯利是圖,他哪裡會真的是‘得遇皇家之人’便忘乎所以,拿着東西就胡亂送人了。
他這一車兒柴米油鹽的感情投資,可是指望着大回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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