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之後,汪志國就跟着車世平進了辦公室,一進辦公室,就笑道:“謝謝了車書記。”
車世平把手中的文件一放,坐下來看向他道:“你不要得意,也不用謝我,今天的事有些超出我的掌握了,本來是安排好好的,沒想到最後弄成這個樣子,我想今後縣裡的幹部都會有別的想法的,必竟王簡此人不是一般,你從今天會上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了,對於他這樣的人,我們根本沒法束縛住他,是條龍早晚會飛起來,我現在倒是希望他能老老實實地在我手下工作,不搞出什麼名堂來,但今天爲了你卻把話說過了,讓大家有了猜疑,我現在倒是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是好了!”
車世平說的有些憂心忡忡,倒是違反了他一貫的風格,他一直對自己是很有自信的,張振宇在的時候,他基本是說一不二,控制力極強,而王簡一來到後,事事都不是那麼力不從心,一向不喜歡妥協的他,不得不妥協了,而王簡現在卻是步步緊逼,讓他都有些把握不住了,所以纔在會上有些冒失地指責起王簡來,讓大家看出了他對王簡的猜疑。
看到車世平如此表現,剛纔還很高興的汪志國倒是要給車世平打起氣了,“車書記,你擔心什麼,王簡他再厲害不過就是個縣長,他能大過縣委書記?你看有幾個人願意跟在他身後的,只要您一聲令下,大家還是聽你的,大家知道你不待見他,以後就更好辦了,免得大家以爲你一直支持他,讓他得了好處,今天這事根本就不是個事,您就別放在心上了!”
車世平聽完他說的話,慢慢擡起頭看向他,半天才說道:“你現在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在會場的時候你的勇氣去哪裡了?今天可是你主動檢討的,事先我和王簡不是這麼商量的,你怎麼突然變卦了?你讓別人承認錯誤是一回事,你自己承認又是一回事,這裡面的道理你不懂嗎?雖然你主動承認可以讓你的形象有所提升,但不要忘記這會坐實你有錯誤的事情,王簡正是抓住了這點才讓你陷入了被動,我不得不給你說幾句話,把你這事給扳過來,要不是你節外生枝,根本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車世平指責起汪志國來,汪志國一時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確實是他臨陣改變主意,本來想加些分的,結果還是沒有成功,幸虧車世平幫他說話,他的形象才變得高大起來。
“這個,我也沒有想到,要說變卦的應當是王簡,他怎麼突然在會上點名說起了公安局的事情了,這不是直接打我臉嗎,我本來以爲通過主動承擔責任的方式來挽回一些局面,誰知道這小子花招挺多,故意故意說我檢討承擔責任什麼,好像我真犯了什麼大錯誤似地,這小子太狡猾,以後我們得防着他一點!”汪志國想起這事來就覺得被王簡算計了,讓他感到很憋屈。
車世平嘆了一口氣道:“王簡聰明之至,他正是利用我們的疏忽之處鑽了空子,我雖然答應他讓別人代替你檢討,卻沒有想到他會直接先點名批評,再給你一點面子,這等於直接讓你檢討沒有什麼區別,你當時能主動檢討的策略應當是對的,除此之外還真沒有什麼好的法子,要說吃了虧,只能說是技不如人,你點子背!”
看到車世平唉聲嘆氣的樣子,汪志國真不敢相信他會變成這個樣子,連忙說道:“車書記,我發現你變了!”
車世平就是一驚說道:“我怎麼變了?”
汪志國道:“你變得優柔寡斷了,沒有原來那般氣吞如虎的氣魄了,原來張振宇在的時候,什麼事情不都是你乾綱獨斷,現在倒好,王簡這小子蹦上蹦下,你一點也制不了他,他做的那些事情讓人想也想不到,他怎麼就會想到我的公安局門口打掃衛生?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沒法挽回局面了。”
車世平擡起頭看向天花板,然後落下頭看向汪志國:“老汪,你覺得我是不是已經老了?我在西亭已經幹了三年的縣委書記,按理說市委應當考慮將我調走了,雖然沒有功勞但也有苦勞,臨退休前弄個副市級幹部應當沒問題,可是市委遲遲不動我,讓我呆在這裡,和一個毛頭小子搭班子,你說我這是不是很丟人?要是弄到最後讓一個毛頭小子壓了下去,那就更丟大發了!”
車世平說得倒是實情,他今年已經接近五十歲,比起劉青山要小一些,如果好一點的話,說不定能升爲副市長,但市委既沒有升他也沒有調他到別的地方去,市委可能看中他在西亭能佔住腳的優勢,讓他發揮穩定西亭的作用,必竟能在西亭幹滿三年的縣委書記不多,很多人都是幹不下去調走的。而他也是因爲過於看重西亭的穩定工作,讓他無法展開手腳大搞建設,搞到現在他只能固守原來的理念,而沒法順應王簡的想法去搞一些大的事情了。
因此他與王簡之間的根本之爭是理念之爭,裡面也有些權力的因素,但相比來說是太少了,必竟王簡根本沒有對他的權力構成挑戰,雖然他認爲挑戰了,那不過是他的錯覺,是他天然地想保護自己的威信所形成的錯覺。比如王簡想免去司振江的職務,其實司振江的做法他也認爲是不對的,但他又出於保護司振江的目的不想免去司振江的職務,讓王簡不得不說了一些重話,讓他感到王簡在逼迫他做一些決定,是想向他爭權,其實如果他與王簡一樣從嚴管理幹部的話,他就不會這樣想,而認爲免去司振江的職務是理所當然的了。
理念不一致,如果程度較輕倒還可共事,但如果理念相差太遠,勢必會在工作中產生大量的矛盾,最好導致無法調和,而現在的情況是,車世平的與王簡之間的理念相差確實有些大,如果車世平能放手讓王簡做一些事情的話還好說,否則最後只能有一個人必須調離西亭,而這個人到底是誰還不得而知。
汪志國現在有點看不清,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小小的王簡會有這麼大的能量讓車世平不知所措,他只要在會上大發雷霆,所有的人都會戰慄的,王簡又能有什麼作爲?而且車世平的年齡並不算大,正當年的時候,雖然一時沒有提上去,但遲早會升上去的,全市就這麼多的縣委書記,哪一個沒有弄上副市級的幹部?擔心這個幹嘛,現在關鍵是在西亭穩住局面,不要讓一個王簡讓他出錯招,一旦出現什麼亂子,估計他的副市級真的就會沒了。
“車書記,你一點也沒老,我們對待王簡不能看他是一個毛頭小夥子,而是一個實打實的縣長,在過去可就是知縣,過去怎麼說,破家的知縣,滅門的知府,權力也很大啊,當然您纔是真正的知縣,但我這樣說,是想讓您知道你不能以年齡來看問題,得看他的行爲,他本事再大,但他也要在您的領導下,只要您雷霆一怒,他再多幾個王簡也沒有用,大家還是要聽您的,您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要讓西亭變了天!”
汪志國可是給車世平打足氣了,想一想車世平又重新振作了起來,說道:“老汪,沒想到你的勁頭比我還大,好,我就聽你的,我就不信王簡能跳出我的手掌心,你去幫我把崔照華叫來,我有話對他說。”
車世平吩咐汪志國去把崔照華叫來,汪志國一看車世平又重新振作起來了,心裡頓時感到很高興,便忙着去找崔照華。
在汪志國走了之後,雖然他給車世平打了氣,但車世平心裡仍感覺空蕩蕩的,心裡沒有底氣,因爲他一想到王簡要搞這個搞那個,他就坐不住,這不是簡單地雷霆一怒就可以掌握得了的,他是縣委書記不是過去的皇上,說什麼金口玉言,沒有合適的理由,沒有政治上的正確,他的發怒就是一種自掘墳墓,遲早會讓大家失去耐心的,市委知道了,還會批評他是一言堂,不講迷nzhu。汪志國給他打的氣是虛氣,經不住考驗的,王簡強大的做事理念會衝破他憤怒的藩籬,讓越來越多的人走到他那一邊,到時候他再發怒又有何用?
他現在開始明白什麼叫路線對了,要人有人,要槍有槍,沒有正確的路線這人心就收攏不起來,力量就得不到集中,做事就沒有方向,最終會是一盤散沙,只能歸於失敗。
他不想失敗,那他是不是要向王簡那方面靠攏,支持他搞一些事情?但一想汪志國給他打氣的情景,他又搖頭放棄了,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是縣委書記,路線應當由他來制定,不行的話他首先提出搞相關的建設,抓住話語的主導權,但真正實施起來還是要王簡來實施,到最後大家還是知道這些事情都是王簡想到的辦到的,想貪天之功據爲己有太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