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百川一邊用一副長輩的面孔教育苗元，一邊用他的手，抓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將筷子伸向餐桌上的那盤大蝦。
來自東海的大蝦很大，每一個的長度，都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也很肥，一看就很好吃。
看到自家的老師的動作，向百川的幾個學生，也在悄悄的，將筷子伸向桌上的大蝦。
不大功夫，桌上的大蝦，就被這師徒幾人禍害乾淨，而這時候，苗元也反應了過來。
看到桌上空空如也的盤子，他瞬間火冒三丈，三尸神暴跳：
“向百川，你這個該死的王八蛋，你們聖馬家溝出來的，就只會玩這招偷雞摸狗嗎？”
“那是老子一大清早，就跑到菜市場，找賣蝦的販子，親自訂的活蝦，你居然連一根毛都沒給老子留，老子要殺了你！”
面對着殺氣騰騰的苗元，向百川淡定的吐出蝦殼，將蝦殼在自己面前拼好，慢條斯理地安慰道：“淡定！淡定！”
“等我們的火箭構型地面試車完畢，我到時候也向廠長申請，我們舉辦一個大型的慶功會，到時候我親自去海邊拉蝦，請你吃個夠，怎麼樣？”
說着，向百川又將他的魔爪，伸向了旁邊的幹豆角扣肉。
但是他的筷子才伸了一半，就被苗元用筷子打斷，隨後，就是苗元的威脅：
“立字據！”
“你今天不立字據，你要是能活着走出衛星研發中心，我苗元的名字倒着寫。”
苗元的話音落下，周圍幾個桌上，衛星研發中心的人也紛紛轉過頭，對着向百川怒目而視，大有一言不合，就把他們大卸八塊的架勢。
感受着這些人的目光，向百川左手擡起，做了一個劍指，同時嘴裡開始發誓：
“我向百川發誓，只要我們的火箭構型地面測試成功，我就向廠長申請，舉辦一個大型的慶功宴。”
“到時候邀請衛星研發中心的人，去我們火箭研發中心吃大蝦。”
他的表情很認真，言語也很誠懇，但是他的手，卻有那麼一點點不老實，那雙筷子，已經碰到了旁邊的虎皮蹄膀。
…………
“火箭的推力驗算通過了？”
林語的辦公室裡，林語雙手合上眼前的報告，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的向百川。
火箭的研發進度，比他想象的還要快，前不久才完成了火箭發動機的試車，現在，滿打滿算一個季度沒到，火箭的整體構型就完成了。
要進行地面試車了。
進度快，固然很欣喜，但是火箭地面試車，和發動機試車不一樣。
發動機試車，提供油料的油庫和發動機是分開的，就算髮動機出問題，也可以迅速切斷油料供給，從而降低事故的影響範圍。
但是火箭地面試車，那就不一樣了。
火箭地面試車，火箭內部的燃料艙，會裝滿燃料，模擬火箭起飛的狀態，從而檢測火箭的整體性能。
除了沒有頂在腦袋上的衛星，除了地面試車不能起飛之外，其實和正常的發射沒有區別。
萬一地面試車臺拉不住，這東西就是一個導彈。
林語對面，向百川在聽到這話之後，很淡定地將林語放在桌上的文件拿起，翻到後面，手指按着火箭的構型說道：
“在上一次的試車之後，我們調整了火箭發動機的油料供給效率。”
“用這種方法，我們降低了這個火箭發動機的部分推力。”
“但是在油料供給方面，我們又額外增加了一個系統，這個系統，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將油料供給全開。”
“相關的閥門零件，在上一次測試之後，我們加大了一個量級，並且，這些閥門零件經過了測試，可以滿足我們的需求。”
“最後，我們在這個火箭的頂端，做了兩道保險，第1道保險是泄壓，第2道保險是個炸彈，這個炸彈的威力，足夠將這枚火箭引爆。”
“除了在火箭上面的優化，我們的地面試車臺，也進行了完整的加強，經過我們的反覆計算和測試，我們的試車臺，可以完成這一次的測試。”
“所以，請廠長批准這次測試。”
說着，向百川雙手調轉報告，將報告正對林語。
看到最後那個簽署名字的地方，林語眉頭低垂片刻，拿起鋼筆，大大方方地寫下了林語兩個字。
他也很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但是，國內能夠測試的地方，就只有那幾個，都是航空航天工業集團下屬的測試點。
但問題在於，這幾個測試點的基礎設施，已經處於落後狀態，萊茵鋼鐵的這火箭發動機推力太大。
拉，肯定是拉不住的。
所以還得靠自己。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晚都要挨一刀，還不如早挨早輕鬆。
簽署完名字，將手中的報告遞過去，林語再次吩咐道：
“再調整一遍火箭狀態，同時檢查好基礎設施，一定要確保我們的火箭，在地面試車狀態不會飛起來。”
“一旦這逼玩意兒飛起來了，我們就完蛋了，明白嗎？”
向百川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雙手接過報告，腦袋用力一點：
“廠長您放心，我向百川賭上我們火箭研發中心1400多號人的命，保證完成這次任務。”
“如果失敗，我當場撞死在測試臺。”
說完話，他也不等林語迴應，將文件夾夾在腋下，對着林語深鞠一躬，轉身快步離去。
他前腳轉身離去，後腳，錢多多就推門走了進來：
“廠長，我這邊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看着面前的人，林語輕輕吐出一口氣，吩咐道：
“你去給向百川向教授準備燃料，還有對應的救援措施，一定要確保這一次測試的成功。”
…………
萊茵鋼鐵後山，和火箭發動機測試臺隔了一個山頭的山坳裡，矗立着一座鋼筋混凝土建築。
這座鋼筋混凝土建築的造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棱臺，在這個棱臺上，是一棟高度大約30米的鋼結構建築。
這個鋼結構建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夾子，很大很大的夾子。
這個夾子看起來很新，似乎還沒有用過。
這棟巨大建築旁邊的山坡上，是一排兩層的房子。
這也是控制中心。
最中間的房子裡，林語拿着望遠鏡，從上到下，把這個地面的試車臺打量了一遍。
很不錯。
整個試車臺的造型，大體結構基本按照自己畫的樣式修建，這麼大一個鐵坨子，問題應該不大。
放下望遠鏡，林語回過頭，看向旁邊的向百川，說道：
“說說，準備怎麼測試？”
旁邊，聽到林語的話，向百川忍不住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終於通過了。
大大前天，自己向廠長提交了測試報告，廠長也正式批准了，然後就是測試前的運輸，安裝，還有油料準備工作。
經過三天緊鑼密鼓的準備，所有準備工作就緒，現在，只需要廠長一聲令下，就可以開始測試。
右手翻開面前的文件夾，向百川輕聲解釋道：
“我們這一次測試的，是火箭的兩級。”
“二級火箭，我們的代號是天文一，下面的一級火箭，我們的代號是天問二。”
“天問一搭載了兩個火箭發動機。”
“天問二搭載了四個火箭發動機。”
“今天的主要測試工作，就是將我們的天問一和天問二灌滿油料，然後在地面模擬火箭發射後的狀態。”
“一直等到這兩根火箭的油料用盡。”
“現在時間是早上9點，按照我們的計劃，是在早上11點，先測試天問一，等到我們將天文一的數據收集完畢，大概會在下午5點左右，開始測試天問二。”
“如果一切順利，今天晚上12點之前，我們就可以完成相關的測試。”
“等到這一次的測試數據定型，在細節上調整幾遍，我們的火箭就可以進入下一步，把這兩級火箭裝到一起，進行模擬飛行測試。”
“其實，廠長，你可以催一下風洞那邊，得讓他們加快進度，我覺得這個火箭，到時候用風洞吹一下，效果會更好。”
說完，向百川就眼巴巴的看着林語，等待自家廠長的迴應。
風洞可是個好東西，比如風洞中心正在建設的高溫電弧風洞，這個風洞的特殊之處，在於能在高氣壓條件下將吹出的氣流瞬間加熱。
這個狀態，和火箭穿破大氣層，火箭外殼大氣層摩擦，產生高溫高壓的狀況幾乎一樣。
如果在今年把這些風洞全部吹上一遍，向百川可以保證，火箭的進度還能提前，最多明年4月份，他就能把火箭拉出來。
把衛星裝進火箭，打上天。
到那時，萊茵鋼鐵，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掌握了火箭和衛星發射技術的私人企業。
到時候，就能利用這個名頭，從國際上攬回大量的單子，這些單子的利潤，又可以支持他們進一步的研究發展。
10年或者20年後，廠長說的那些高超音速武器，就會從萊茵鋼鐵的工廠里長出來，遍佈世界各地。
目光和向百川對視片刻，林語下意識地將頭扭到旁邊，風洞，也不是他不讓吹，主要是他要求的風洞性能太高，而當下的建設技術，又沒有那麼強，只能一點點慢慢來。
並且，建好這個風洞，也還需要另外一件東西，那就是足夠的電力，畢竟風洞可是一個耗電大戶。
現在這兩樣東西都還沒有完全解決，火箭研發中心製造火箭，只能依靠模擬測試，還有對應的計算的解決。
早知如此，當時就應該把這個項目挪到西部，建在一個水電站旁邊，最起碼能夠解決電力問題。
目光撇到旁邊，稍微停留片刻，林語轉過頭，趁機將話題轉移：
“去做好測試前的準備吧！我就在這裡看着。”
發現廠長不想在風洞上面多說，向百川也沒有過多糾纏，將手中的文件夾放到林語面前，他轉身走出這個房間，走進隔壁的控制室。
時間在慢慢溜走，早上10點30分，向百川按下控制室的警報，尖銳的警報聲，在山谷中響起。
聽到這警報聲，散佈在山谷中的保衛科的人，也在這一刻加強警惕，警惕周圍可能出現的人，還有可能出現的動物。
總之，這裡是測試場，不能出現一個活人，也不能出現一個活物。
10點55，又是一聲急促的警報聲響起。
這一次，有了先前的預告，保衛科的人反而顯得比較淡定，繼續用他們的眼睛，還有紅外探測設備，搜尋着周圍可能出現的人。
11點整，向百川洪亮而又有些癲狂的聲音，從測試場的喇叭裡傳出，聽到他的倒計時，測試場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回頭，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到那個測試臺上。
在他們轉過頭看過去的瞬間，濃烈的白色霧氣，從測試臺下方噴出，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將整個測試臺淹沒。
那感覺，就好像真的有火箭在發射一樣。
山風在這時候恰好來到。
呼嘯的山風，在這一刻，十分強勢的，將火箭測試臺下方噴涌出的水蒸氣吹散，將火箭測試臺上半部分，徹底展露在世人面前。
那個巨大的夾子裡，雪白色的火箭，正在噴塗藍色火焰，火箭發動機的轟鳴，如同一隻來自遠古的魔獸，在向世人發出它的咆哮，同時，這咆哮聲，也在幫助這隻遠古來的魔獸，掙脫束縛。
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火箭發動機的咆哮，並沒有幫助火箭掙脫巨大的夾子，反而是將測試臺下方的水，蒸發成了水蒸氣。
雪白的水蒸氣越來越多，而發動機的咆哮聲，也依舊在繼續。
這咆哮聲足足過了十幾分鍾，才終於慢慢變小，直至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後，隨着發動機的哀鳴，水蒸氣不再，那咆哮的轟鳴聲，也徹底停了下來。
看到徹底沒有動靜的測試臺，一滴淚水，從林語眼角慢慢滑落。
終於，兩年了，快兩年了，自己熟悉的東西，才終於又一次出現了面前。
真好。
只要下午的天問二測試成功，那萊茵鋼鐵，就能再多一條財路，一條非常豐厚的財路。
就在林語胡思亂想之時，測試場的喇叭裡，突然傳來了一聲話語：
“各位，我宣佈一句，我們的天問一，地面測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