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問問李大爺。”雲朵轉着圈地找了找，看人也沒在附近，就來了氣，一扭頭就往大集裡頭走去了。
大雪封天的集上根本沒幾個人，可李大爺家常年趕集，家裡又離得近，趕上這樣天兒旁人不來的時候，他家就在背風的地方支個小攤子，要是真有這天兒也非得出來買點兒東西的，那也就只能是買他家的，生意倒也不差，日子過得不好，遭點兒罪就遭點兒罪，咋也能多掙幾個錢餬口不是？
“你們咋來啦？”李大爺一瞅見這幾人就從背風處站起來笑道，“這可多虧你們借的這幾塊板子了，我這往這兒一搭，可頂不少事兒。”
李大爺說的板子是七夕家裡頭放在棚子裡備用的，棚頂上雖說有木頭還把草簾子給綁上了，可西北風強勁的時候房蓋都能給掀翻了，何況是她家這樣的棚子了。
家裡就在棚子周圍備了幾塊厚板子，平時他們自個兒或者是李泰和是時常過來看看，要是有啥事兒就把那板子給壓到頂上去。
瞅李大爺遭的罪，一家人就說平時乾脆讓他就在棚子裡頭擺攤，反正棚子閒着也是閒着，挨着門邊兒那擺也不用動裡頭的桌椅啥的，李大爺的品性他們也信得過。
可李大爺說啥也不願意，最後沒法子才用那板子搭了個避風的地兒，好歹能讓人少挨點兒凍，爲這個李大爺現在當真是一心向着她家的。
一聽雲朵氣呼呼地地開了口，李大爺就知道是咋回事兒了，擡手指着對面兒的地兒給他們看：“你們在前頭上哪兒找着人去？那啥擋風擋雪的都沒有，她倆哪能上那兒去？我都幫你們瞅着呢，就那嘎達，她倆先頭就蹲在那旮旯背風地兒……”
幾人都轉頭順着看過去，那犄角旮旯的地兒誰能注意到，這倆人真行，這是來贖罪道歉來了，還是來躲清閒來了？
李大爺又道：“待了沒多會兒，後頭還真有人大雪天來退錢了，說是那張家村的，昨兒個沒在村裡，這後頭聽人說了你們村裡正的話就找過來了，結果不知道說啥了又吵吵起來了，那個胖點兒的是你大伯孃吧？把人家好一頓罵甩手就走了。”
爺幾個一聽這才知道咋沒看見人，感情是來發了頓脾氣就走了，可當着李大爺的面兒也不好說啥，再咋說那都是沈承厚的大嫂，謝過李大爺幫着瞅着，爺幾個這才往村裡去。
“我找她們去！”雲朵氣得走路都格外重，恨不得一下子就衝去老宅把於氏給揪出來，“真是給臉不要了，幹了那樣兒事兒不說好好改，這可好，是讓她們來當大爺的？還把人給罵走了？她們咋有那個臉？”
李泰和沒吱聲，敬文瞅了瞅就試探着問：“爹，你不樂意咱去找？”
幾個孩子也都看過去，這於氏和喜嬸辦事兒也太差勁了，那天可是里正和沈承厚他們一起跟着去的張家村，話說得好聽轉過頭卻是來這一出，人家回去一說，指不定讓人咋講究呢，再要是厲害點兒，都能直接罵上門來。
“不是，你大伯孃她們這事兒辦的不地道，咱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沈承厚卻是搖了搖頭，接着道，“爹是覺得咱去了家裡，你爺那性子就算知道你大伯孃不對，可一看是咱說的，指定也是不同意，說不定還得給咱罵出來。所以爹尋思咱回村乾脆就直接去找里正吧……”
“對，找里正，咱幹啥去跟她們吵吵，有人能治得了她們，三爺爺最膈應咱村裡頭有那偷雞摸狗的事兒，她們幹了還不改，看回頭咋整？”雲朵一聽也明白了，趕緊點頭道。
七夕也點頭：“爹說的是 ，咱犯不着去找氣受，只是爹也不用你去，趕緊回家跟我娘商量咱家鋪子的事兒吧，待會兒我去找蘭草玩兒，這大雪天三爺爺指定在家。”
沈承厚明白小閨女的意思，他是打定主意不姑息養奸了，可也沒有說小叔子去告嫂子狀的說頭，孩子去倒是可以當成童言無忌。
進村裡一家人就分開了，雲朵跟七夕倆就去了里正家，里正是聰明人，七夕就直接把來意說了，末了擔心地道：“三爺爺，你說咱村裡這豁出去臉了上門道歉就想要挽回點兒名聲，可她們這樣做，回頭人家咋想？我聽大集上的人說，張家村的人是硬生生讓她們給罵走的，保不齊人家這會兒正在背後說咱村說一套做一套呢，可咱哪是那樣人？”
里正的臉已經快成黑色的了，二話不說起身就走，江氏急着在後頭把棉帽子啥的給遞上去，也沒了好聲兒：“你急個啥，那人還能跑了咋地？成天操不完的心，趕緊戴上，看再凍着了。”
“這是看我說話不管用了，好好好，我倒是要去問問，這要是連這個都不管不了了，我這個里正還當個啥勁兒！”里正扯過帽子戴上就出了門。
“三奶奶……”七夕就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我家的事兒弄的，這一次次麻煩三爺爺也挺不好意思的……”
“這孩子說的啥話，那賊偷你家東西還能怨着你了？”江氏回頭趕緊囑咐道，“你三爺爺那性子就那樣，最見不得有啥人壞咱村的名聲，這是氣着了急着走了，回家可不興跟你爹孃瞎說啊，有啥事兒不來跟你三爺爺說跟誰說？”
就算是心疼丈夫這大冷天還得出去，可江氏也不是那不講理的，咋還能怨上沈家三房了？再說丈夫私下裡頭跟她念叨過，說沈家三房跟從前可不一樣了，這往後說不好能得有多大的出息呢。
謝了又謝，又跟王蘭草說了會兒話，姐倆這才從里正家出來。
哪想到剛出門就讓里正家隔壁嬸子給拉住了，非要問問說她家那包餃子還要人不？江氏也無奈地被拉着說話，姐倆一邊回着這事兒得回家問她娘，就瞧見不遠處有個身影走過來，一瞅見她倆更是加快了腳步。
雲朵皺眉小聲道：“是雲仙姐？她這是要來三爺爺家？”
“不大可能，三爺爺這會兒怕是應該在她家那頭呢，咱還是先回家吧。”七夕搖了搖頭，跟沈雲仙這樣滿肚子心眼的人沒話說，就回頭衝着那嬸子又說了幾句打算走了。
哪想到沈雲仙竟然是直直奔着她倆來了，到跟前兒低頭咬脣停下來，先是小心地看了旁邊的兩人一眼，這才小聲道：“三奶奶嬸子打擾了，我……夕兒你能過來一下不？姐想跟你說幾句話。”
“雲仙姐，有啥話就在這兒說唄，你瞅瞅你這是幹啥？咋咱還有啥得揹着人是咋的？嬸子你說是不是？”七夕心裡疑惑她這是要幹啥，臉上卻是笑眯眯道，倒是沒扯上江氏。
“就是，雲仙這是大姑娘啦，咋還說話都防着嬸子啦？”那嬸子一聽這話就不住點頭，心裡暗道沈家大房這閨女出事兒咋這霸勁，她聽了還能壞事兒是咋地？
江氏卻是有幾分尷尬，這在她跟前都是小輩兒，她是怕倆孩子走路滑才送出來，哪想到被扯住了。
沈雲仙低了頭眼裡閃過一抹得意，她就猜到這麼說這丫頭指定不會樂意。
再擡頭，沈雲仙那樣子還真是稱得上楚楚可憐了，別看纔跟雲容一般的年紀，可一雙明眸帶着溼意，這淚盈於睫的樣子要是換個憐香惜玉的男的，指定就受不住了，保準兒求啥應啥。
“三奶奶，嬸子，我不是那意思，你們可別多心。”沈雲仙先哽咽着道了歉，這才很是爲難地說道，“我就是、我就是想問問夕兒，咋能跟三爺爺來告狀，我娘再咋不對可咱都是一家人，我娘也知道錯了，這大雪天的起大早就進鎮裡去了，凍得回來手腳都僵了，夕兒，我求你可憐可憐我娘，我不怪你先前非得逼得我娘差點兒尋死，我也不怪你非得讓她去丟沈家的臉，我就想求你，求你……放過她好不好？她真知道錯了。”
雲朵一聽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沈雲仙竟然說出這樣的話，這根本就是睜眼說瞎話呢，七夕倒是不意外，要真是啥都不爲沈雲仙咋可能來找上她們。
“雲仙姐這話說得我可不懂了，我來找蘭草玩兒咋還成了告狀了？你這麼疑神疑鬼的，那往後三爺爺家誰還敢登門了？”七夕回頭看了江氏一眼，果然她臉上顯出不樂意來，就又道，“再說三爺爺爲啥去你家你心裡頭不清楚嗎？三爺爺和族老舍下臉面去道了歉的人家，你母親倒是不管不顧把人給罵走了，統共在大集上沒待一會兒就回家了，咋的，三爺爺說話不好使了唄？”
“而且雲仙姐說得可真有意思，是我逼着你母親去偷東西的嗎？你母親還尋死覓活的嚇唬三爺爺他們，她該受啥懲罰那是咱村裡頭的決定，三爺爺都說了這歪風不可長，咋到了雲仙姐嘴裡還成了我的不是了，那是不是我還得去求三爺爺，往後大家都拿賊不當回事兒，咱村裡再有賊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