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
我是誰?
我……
隨着一縷縷殘魂碎念,在“魂木靈偶”內部重聚,齊雲泓猶如一位長眠者,慢吞吞地恢復意識。
我,我不是應該死了麼?
一個心念滋生後,齊雲泓茫然地,看向身側。
唔!
他發出夢囈般的恐懼輕呼,整個人顫慄起來,下意識就想跪下來頂禮膜拜。
這是,怎樣的一位存在啊!
一尊龐大到不可想象的巨大虛魂,如傳說中諸天神靈的主人,如最古老的神王,置身於某個未知國度,兩手撐着,彷彿由衆生夢魘匯聚的桌臺。
和那巨大虛魂相比,齊雲泓只覺自己渺小如蟲蟻,似乎僅僅只是凝視,就是對那位的冒犯,和大不敬。
他連反抗的念頭,都難以生成,幾乎沒任何猶豫的思想,就選擇了屈從。
繚繞着無窮神秘輝芒的巨大虛魂,似在靜靜看着他,審視着他。
齊雲泓渾身抖動,每抖動一下,他就驚奇地發現,他的殘魂碎念,夯實在新成的陰神上,竟已死而復生。
一幕幕畫面,從原來的支離破碎,到現在整合爲一。
他於是回憶起來,就在他剛剛將天魂,蛻變爲陽神,以靈魂和純淨精煉靈力,打造爲陽神之體,再輔以“熾魂殛電”,化作陽神筋脈時,靈虛宗的屈靖,沖霄真人和天景真人悄然而至。
剛破境的他,陰神爆滅在自己的“幻境珠”,陽神之軀,被“熾魂殛電”反噬……
“該死的賤人,竟然敢背叛我!你想和幻靈傘合二爲一,居然主動向屈靖出賣我!”齊雲泓暴跳如雷,一想起發生的那些事情,就幾欲瘋狂。
“不,不對,我不是好好的麼?”
下一刻,他就意識到,他爆滅的陰神,又恢復如初。
“我……”
齊雲泓張開口,看着那巨大的虛魂,然後又被震懾的說不出話來。
隨後,他突然感應出,如有一股神力注入陰神!
毫無凝滯的,他和外界的,屬於他的陽神碎片建立了精神聯繫,並且生出一種,陰神爲主,陽神配合自己的奇妙感悟。
“雷動!”
根深蒂固的雷法大道,瞬間被他自然而然地,以殘缺陽神來運作。
“幻境珠”內部小天地。
幾十條赤紅電蛇,不同的首和尾相連,化作一個巨大的圓環。
圓環中央,有數不盡的交織閃電,“嗤嗤”作響。
每一條赤紅電蛇額頭,顯露出來的齊雲泓都神智清醒,以一種困惑,審視,謹慎的神情,重新來看待現在發生的事情。
撐傘的屈靖,一步步地走來。
寒妃,只是一尊強大的煞魔,一身九幽寒淵的冰冷氣息,但應該不懂得靈魂之精妙,她不可能有力量,幫助齊雲泓解脫啊?
屈靖暗自嘀咕,不過想到沖霄真人即將抵達,又放下心來。
同樣感到奇怪的,還有虞淵……
齊雲泓的殘魂碎念,在“魂木靈偶”重聚,當齊雲泓自我意識覺醒時,他也心生感應。
然後,他發現這位曾經在青鸞城見過的狂人,望着自己時,瑟瑟發抖。
似乎,連直視自己都不敢。
你直視的,也僅僅只是一個,我以陰神入駐的木偶,你恐懼什麼?
虞淵並不知道,齊雲泓在“魂木靈偶”內部,所看到的他,和他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他能感覺出,齊雲泓在初始的震撼驚駭後,以驚人速度改變心態,馬上以一種無比謙卑的姿態,向他宣告效忠和臣服。
不需要任何解釋理由,他就知道,這個雷宗的叛徒,齊家的罪人,全身心地服從自己。
“這,應該就是魂木靈偶的邪惡影響!”
此念一生,他進入“魂木靈偶”的陰神,頓時重返本體真身。
一道陰神的拓影,由魂念和另一部分記憶碎光匯聚,依然在首位的靈偶體內。
“唔!”
這時,瑟瑟發抖的齊雲泓,頓時感覺那股令他窒息,令他連仰望都不敢的力量,已從這片空間抽身離開。
齊雲泓再去看,就見到了虞淵。
虞淵坐在首位,兩手按着桌臺,如那位諸天神靈之王的投影,再沒有恐怖到,讓他顫慄不安的肅穆威嚴。
齊雲泓琢磨了一下,心有所悟,只當虞淵被某個古老的,難以想象的強大存在奪舍佔據。
也是這位,助他死而復生,助他神智再現。
他不自在地,活動着木質的手臂,抵在胸口,以謙卑而真誠的姿態,輕聲說:“您忠心的,卑微的麾下,齊雲泓,誓死爲您效忠!”
“您,忠心的,卑微的麾下,齊雲泓,誓死爲您效忠!”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語調,在一條條赤紅電蛇額頭,衆多的齊雲泓口中響起,形成洪亮浩大的聲潮。
電蛇形成的圓環中央,無數交叉的閃電,紛紛炸開。
“咳!咳咳!”
屈靖背後,同樣在大黑傘下面,冒出一個臉色蒼白,扎着兩條馬尾辮,用力咳嗽的少女。
少女,有一種虛幻不真實的美感,不似人類。
“那是幻境珠的器魂。”
便在這時,鼎魂虞依依的聲音,悄然響起。
握着“魂木靈偶”的虞淵,在陰神歸來時,就真正甦醒了,他重新站直身子,在鼎口笑容燦然地,看着屈靖。
少女之後,又有一個容貌七分相似的少年,同樣面色蒼白,也在屈靖背後。
少年少女,一左一右,同爲器魂。
不消虞依依提醒,他就知道那突兀閃現的少年,應該就是“幻靈傘”的器魂。
同樣出自覆滅“虛幻宗”的兩樣器物,本來就是相輔相成,渾然一體,少年和少女,望着如姐弟,不論面容還是流露出來的氣息,都有七八成相似。
哧!哧哧!
赤紅電蛇形成的圓環,在這個時候,似乎受齊雲泓的意志擺佈着,不同的首尾,竟奇妙地融合起來。
不斷咳嗽的少女,滿是白色的瞳孔,浮現出痛苦掙扎之色,“主,主人,他想重新掌控我!”她向屈靖求救。
“賤人!你本就是我的奴僕!”
赤紅電蛇額頭處,衆多的齊雲泓,以一種瘋狂兇狠的聲音,厲聲尖嘯。
漆黑的天幕深處,狂風暴雨在醞釀,視線所及的大地,如被抖動的地毯,上下劇烈起伏。
嚴密的空間,時有一束束銀燦閃電劃過。
閃電所過之處,能從突然綻裂的縫隙處,看到猩紅的血肉……
“少,少爺……”
這時,神色尷尬的秦雲,又重新來到煞魔鼎內,他以滿是忌憚的眼神,特意掃了一下虞淵手握的“魂木靈偶”,“那個,我先前以爲少爺你,被那東西奪舍了。”
虞淵點了點頭,笑容輕鬆。
“魂木靈偶”的威力,超乎尋常的強大,且極爲神秘。
此物,在他“大陰魂術”的幫助下,讓齊雲泓爆滅的陰神重聚,而齊雲泓的陰神,似得到“魂木靈偶”的幫助,開始嘗試重新奪取“幻境珠”。
屈靖給他的兩條路,要麼破開“幻境珠”的虛幻天,要麼找到他屈靖,殺死他。
顯然,如果他聽信屈靖的建議,絕對死路一條。
“魂木靈偶”的存在,讓他通過齊雲泓的陰神復活,由齊雲泓去搶奪“幻境珠”的掌控權。
“幻境珠”再次落入齊雲泓手中,他不是隨時能出去?只要離開這方小天地,他一旦能夠和隕月禁地溝通,嚴奇靈知道他的方位,他還懼怕什麼?
“閃電綻裂的縫隙,外面的是猩紅血肉。這珠子,在何處?”他奇道。
“你猜。”屈靖道。
此刻,少年和少女,兩手相抵。
源於“幻靈傘”的力量,少年的魂魄意志,似在融入少女體內,助她一起抵禦齊雲泓。
“在我體內。”
回答的,是融合過程中赤紅電蛇內的,臉色沉靜,眼神癲狂的齊雲泓。
“嘿!賤人,你敢背叛我!”齊雲泓突然獰笑着,“你想和那個小砸碎待在一起,我偏不讓你如願!是的,你們兩個合力之下,我想要重新御使你,的確很困難。沒關係,老子得不到的東西,寧肯毀掉!”
噼裡啪啦!
漆黑高空,點蛇狂舞,平整的曠野瘋狂震動着,溝壑遍佈。
融合過程中的一條條赤紅電蛇,猛地射向雲霄,然後中途綻斷,化作數不盡細密的電虹,刺向偶爾撕裂的縫隙深處。
屈靖猛地變色,“瘋狗!”
齊雲泓現在的做法,不是要奪回“幻境珠”的所有權,不是要將屬於他的異寶,重新拿回來。
這是要摧毀!
屈靖突然意識到,他就不應該以正常人的想法,去揣測齊雲泓。
這瘋子,沒有想拿回“幻境珠”,再通過“幻境珠”融合他的“幻靈傘”,將兩樣器物融爲一體,大幅度提升戰力和境界的想法。
從一開始,那瘋子就沒此想法!
因“幻境珠”的器魂,主動地,傾向於他屈靖,感受到背叛的齊雲泓,一心就是要毀去“幻境珠”!
“你就是現在乖乖回來,老子都要弄死你!”齊雲泓惡狠狠地說。
此話一落,此方小天地,天崩地裂,無數的明耀縫隙綻裂,裂口之外都是猩紅血肉,“我就是本體消亡,以陰神轉修鬼道,也要你先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