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傲天的神智此時都有些迷糊了,以至於在愣了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這個氣息有些熟悉,竟然是老熟人,靈族真仙石上雲。
而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有意識地遠遠避開了,但通天山只是高聳入雲,整座山體倒不算寬廣,因而石上雲雖然有意想躲得遠一些,但就算是他轉到通天山的另一面與蘇傲天隔山相對,察覺到他的氣息也不難。
蘇傲天略一思忖,以爲鶴鳴泉心有芥蒂,故而躲着不見面。既然他有這個想法,那自己就沒有必要強人所難,非要與他攀談一番了。故而蘇傲天也裝作沒有發現他,自顧休息,靜坐,領悟,有所得後再舉步攀登。他卻沒有想到,石上雲躲着他,固然是因爲之前的不愉快,但更多的則是羞愧,想不到從下界飛昇上來的這些人族,一個個都走到自己前面去了。
靈族在吸收靈氣提升修爲方面有着先天的優勢,比起人族要快,然而在這通天山上,提升的不是修爲,而是各人的感悟,這裡需要的,除了天資,還有一路走來的累積,在這方面,蘇傲天他們這些從承天大陸上來之人,比起靈界這些順風順水的靈族,有明顯的優勢。
之後,蘇傲天又沉浸在了孤寂中,每日裡就是打坐感悟,頂着無法承受的壓力負重前行,直至再也挪不動半寸後才頹然止步。不經意間,石上雲的氣息已經察覺不到了,偌大的通天山上,彷彿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等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又是不知過了多少歲月。這一次卻是冷真陽,在遠處大笑着說道:“你可算來了,那些小娃兒都去得遠了。你等這些小傢伙真是不得了,簡直要令我老人家懷疑,我纔是從下界上來的,你等是靈界土生土長之人。不過有一件事我可是鬧不明白了,蒼玄府裡看着你小子是夠威風的,呼風喚雨大殺四方,怎麼上了通天山後,反而成了最不濟的一個,連那些女娃兒,都將你甩得不見蹤影了!”
蘇傲天只能苦笑着說道:“晚輩的資質,其實頑劣不堪,能走到今天,已是僥倖,落在同伴之後,份屬應當,不僅是我,衆人都習慣了。”
冷真陽兀自在喋喋不休,攀登通天山的孤寂苦悶早已將他憋壞了,逮住一個人就嘮叨起來沒完,蘇傲天都可以想象到,洛問天等人是如何得不勝其煩,又是怎樣迫切地想要離他遠一些。
此時雖然可以聽見冷真陽說話,但蹤影全無,等到蘇傲天終於看到了他,一步步走到他身旁,感覺到這段時間是如此漫長,至少過了萬年有餘。至於是否真有這麼長的時間,倒也無法確定,蘇傲天也沒有留意,只不過有這麼一個老傢伙無時無刻不在耳邊呱噪,確實給他度日如年的深切感受。
冷真陽倒是真心歡喜,不過這種嘮叨也確實煩人。蘇傲天耐下性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閒聊,還要抽空來繼續自己的修行。其實看到這些小輩一個個都走到了自己前頭,冷真陽的心中也極爲感慨,已經在加倍努力了;但在堅毅執着,專心苦修這方面,他也就是與鳳凝嫣有得一拼,與其他人都比不了,和蘇傲天簡直完全就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等到冷真陽的氣息也消失在神識感應中後,洛問天的意識忽然傳了過來:“我已經登頂了!昇仙臺是什麼樣,自己上來看,堅持住,我在此恭候,不見不散!”
蘇傲天擡頭仰望,通天山依舊是高聳入雲,望不見盡頭,在神識感應中,也探查不到!
不禁在心中再度苦笑:“原本就知道,與問天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然而沒有這通天山做一個標尺,卻沒有具體的感覺,竟然是差得如此之大!”
但是夥伴們已經成功登頂了,自己又怎麼會做不到!
這一刻,蘇傲天並沒有被這種沮喪和失落壓倒,而是鼓舞起了無窮的鬥志,遙不可察的山頂彷彿已經在神識中清晰起來,就在那裡,等着他踏上去!
鶴鳴泉、魔先軍、不知名的靈族真仙,相繼被他超越,厲恨天之後,洛盈袖也成功登頂,雖然起初時她落在了鳳凝嫣的後面,但在後來居上,登頂時趕到了前頭。霜晨月也登上了通天山巔之時,蘇傲天終於確實地感受到了通天山的頂峰,以及令他震撼不已的奇景,通天山頂上,懸浮着一個巨大的孤島,就那麼無依無靠地漂在空中,那必然就是昇仙臺!
而在前方,練瓊宇已是登頂在望,顧雲天尚有不小的距離,這中間,還有兩個真仙,都是靈族,慕道元和白嘯山,自始至終未曾得見,應該是已經登頂成功,飛昇到仙界去了。
事實確實如他猜想的一樣,蘇傲天等人開始攀登通天山後,就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快速,令得靈界的這些本土真仙壓力倍增,激發的動力也是空前,在知恥近乎勇的心態下,這些在通天山上消磨了無盡歲月,意志都難免有些消沉的老牌真仙,重新拾起了初上通天山時的意氣風發和雄心壯志,在這些後輩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壓迫下,慕道元和白嘯山這兩個奇才,終於邁出了靈界修行的的最後一步,成功飛昇了。
悠悠歲月不盡,蘇傲天此刻是切實體會了什麼叫一步一登天。現在每往上走一步,就會感到壓力大了一倍,要想邁出這一步,依靠蠻力絕無可能,只能用心去感受浩瀚的天道規則中那茫無頭緒的靈光閃現,抓住稍縱即逝的火花。枯坐了不知多長時間,等到他忽然心有所感,一下子走出了三步之後,才發現練瓊宇也登頂了,一行諸人只剩下他與顧雲天了。
而下方,甘淮凌的氣息隱現,在他之後是兩個靈族,那些被他拋在身後的老牌真仙,不知不覺間又拉近了與他的距離。只不過冷真陽的氣息還是不可察覺,或許真如他自己預料的一樣,他這一生,是註定登不上通天山頂,無法踏上升仙台了。
等到神識感應中傳來顧雲天喜悅的呼喚:“快,小天,就等你了!”此時又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蘇傲天才恍然發現,自己身上的塵土已經積了厚厚一層。他不禁無奈地一笑,心裡默默說道:“夥伴們,抱歉,久等了。但不管多久,我一定會登上通天山!”
近了,更近了,能夠看到夥伴們熱情的目光,殷切的期盼,也看到了盈袖如花的笑靨,但咫尺距離卻彷彿比天涯還要遙遠,每踏出一步付出的努力都超過了先前的所有。這最後的一步,感覺最少過去了十萬年之久,即便蘇傲天心裡再沉穩,也不禁有些着急了。但突然一天,好像是鬼使神差一般,他擡起了右腳,踏上了通天山巔。
從所未有的龐大壓力忽然籠罩了他全身,在這一刻他甚至感到,即將像落葉一般會被吹到通天山腳下。但是他目光堅定,神態從容,就算是天都塌了,也無法阻止前進的步伐。全身的骨頭彷彿都被壓碎了,頂着這種從未經受過的巨大壓力,他的左腳在片刻的遲滯後,也踏上了通天山巔。
無法承受的壓力忽然間消失,身上輕快得似乎能直衝雲霄,若果不是他反應快,他的身體就會像出膛的炮彈一般直飛出去。有人在重重拍打他的肩膀,也有人在他身旁歡呼雀躍,他都恍若未聞,眼睛一下子就被懸浮在半空的孤島吸引住了,那是…昇仙臺!
這是一座高達百丈的浮島,寬則有千丈,呈一個上寬下窄的錐形倒立在半空。這麼巨大的一座島,沒有任何支撐神奇地懸在半空,帶給人的感覺,只有震撼,感嘆這出自造化鬼斧神工的巍然奇觀。
昇仙臺上面,是翻騰的雲海,五彩斑斕,雲蒸霞蔚,美不勝收。濃郁至極的靈氣從雲層中發散出來,只需吸上一口就令人覺得神清氣爽,似乎修爲瞬間就提高了!
蘇傲天陡然心中巨震,這股靈氣與靈界的靈氣全然不同,感覺似曾相識,他一下子想起來了,這種靈氣與他在暮秋園裡接觸到的特殊靈氣是一樣的,但比暮秋園裡濃郁許多!
他忽然間有些醒悟,這股從天上的雲層中發散出來的靈氣,不屬於靈界所有,應該是來自仙界。暮秋園必然與仙界產生過某種聯繫,並且將這種特殊的靈氣保存下來了。
除此之外,在雲層深處,蘇傲天還感受到了一股恐怖到無以復加的強悍力量,足以將整個靈界轟成粉碎。殷殷的沉悶聲響隱約傳來,令他明白,這就是繆長風說過的,昇仙臺的後面,定然有劫雷!
只不過,這劫雷也太強大了,給人的感覺,就是什麼東西都會在它恐怖的威能下灰飛煙滅!
這分明就是不給人活路,要麼放棄飛昇仙界的念頭,要麼在劫雷下魂飛魄散,以身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