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張雨柔這才了悟,心想原來是教派之爭。那居羅多德既然特意把拜火教的經典,翻譯成了中原文字,其人之心,自然顯而易見。這位顯然是準備在這中原之地,大肆傳播宣揚光明聖教的教義。
如今佛道二門本來就爲搶奪民間香火,爭得頭破血流,不可開交,這個時候又有域外的教派參與進來,張空明身爲天師府的首腦之一,又豈會樂見?
可她隨後就不在意了一笑:“可我倒覺得,師叔你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佛道二門在中土根基深厚,哪裡是那麼容易被撼動的?你們大可堂堂皇皇的應戰,只要能夠得到信徒擁戴,拜火教只會一事無成。且一位修成這等光明大法的大德,無論如何都不該被稱爲邪魔吧?”
“你懂什麼?法術之道與人的心性,可沒什麼關係。”
張空明說這句話的時候,卻略有些心虛。
居羅多德施展的‘光明淨界’,可謂是將光明真意,闡述的淋漓盡致。
如果是刁滑奸詐,心腸鬼蜮之人,是當然沒可能將這門法術,修煉到如此恢弘大氣的。
“你不覺得這傢伙陰險嗎?明明人就在這裡,偏偏要等到最後纔出場,總而言之,這就是個邪魔外道!”
張雨柔卻不以爲然,就她剛纔所見,這位光明尊者應該才趕至不久。
而距離這邊更近一點的佛門大宗師達摩笈多,可是最近都沒見蹤影了。
張空明也知道自己沒法將張雨柔說服,所以接下來,他又把語聲一轉:“罷了,這與師侄你也沒什麼關係。不過眼下,卻有一樁天大的好處,就看師侄你敢不敢的接下來了。”
——既然這丫頭已經把‘師叔’二字掛在口上,那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以‘師侄’相稱了。
“天大的好處?”
張雨柔不解的看向張空明:“單純是好處的話,我當然會接。可是說你既然這麼說,想必是有着什麼讓人難以接受的代價吧?”
“的確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不知何時,張空明已經在他們兩人身邊,佈下了一層音障。
“其一,從此之後,你張雨柔就是我們天師府的嫡脈別傳,再難返回了,這是師侄你必須思量清楚的。”
在發覺張雨柔並無明顯的抗拒之意後,張空明又神射凝然的繼續說道:“其二,蘊養此物,不但需損耗你大量的精血,且有一定的風險。前者可用藥物來補足,你家財力豐裕,應該不是問題。關鍵是後者,如果雨柔你心智不堅,是極有可能遭遇反噬,被吞滅元神,身死道消的。”
可張雨柔的神色卻更期待了,代價既然如此巨大,想必張空明所說的好處,也非同小可。
“其三,其實這也與我剛纔說的反噬有關,異日雨柔你要想平復這一隱患,勢必得手染天家骨肉,或者楚國公後裔之血!”
“天家骨肉與楚國公後裔之血?”
張雨柔有些驚悚的看着張空明:“這是天師府的意思?”
“你想到哪去了?我天師府可一向都是天子治下的良民,卻不敢生大逆不道之念。”
張空明一時滿頭滿臉的黑線:“這件事,只是與你私人有關。”
張雨柔心想這位真是良民的話,哪裡會說出這樣的話出來?可她聞言之後卻更好奇了:“你說的好處,到底是什麼?需要天家骨肉與楚國公後裔的血來平息——”
她一邊說着,一邊思索,隨後突然靈感滋生,以駭然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張空明:“是史萬歲留下的那頭惡靈?”
“師侄你果然靈思敏捷——”
張空明拂動長鬚:“我之前說過,師侄你身具先天道胎,是最適宜修習降神術與喚神術的,可以道胎蘊養神明。”
“蘊養神明?”
張雨柔不由一身嘀咕:“總感覺你這句話,有點不對勁。”
張空明則啞然失笑:“這跟懷孕沒關係,只是你的體質,能將一股母胎內生成的先天之氣保留下來,遺存至今。而這股先天之氣,最適合護法神明之類壯大成長,甚至能以此爲憑籍,突破他們本身的桎梏。簡單一點來說,就是你修持的護法神明,成長速度與別人不一樣,上限也不一樣。”
“那些道書中也是這麼說。”
張雨柔俏面微紅,繼續追問:“然後了?”
“如今此地,就有一種絕佳的護法神明,等你來收取。”
張空明朝着居羅多德的方向指了指:“這豈非是天大的好處?師侄你現在參研的‘勾陳上宮天皇大帝’,哪怕修到了頂,加上你的先天之氣加持,也就只比剛纔的真武蕩魔大帝法身,強上個六七成的樣子。可剛纔那頭惡靈全盛時是何等的強悍,你也看見了。需知一位護法神明,可是不會畏懼光雷的,很難被人剋制。一旦你能將它收服,立時就能有二三品的實力,日後的成長的上限,也是在神品之上。”
張雨柔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可那惡靈,不是被封印了嗎?還有,我知道護法神明這種東西,其實是自身元神的擬化,與外來的神念可沒什麼關係。”
“確實如此!可我們天師府,還流傳有一門‘護法別駕’的神通道法,可以收服天地間的草木精靈,神獸怪異,甚至是魑魅魍魎等等,將之納爲己用,作爲自身的‘護駕靈使’。這門法術因非是修身證神的正法,在中原不曾彰顯,可在流傳到東瀛之後,卻是大行其道,被稱爲式神。所以這頭惡靈,其實也不會影響你本身修持的勾陳上帝。”
張空明神色自負的笑着:“至於封印,那位拜火教的聖壇尊者來得匆忙,並未準備周全,所以現在還有隙可趁。此間依然有那頭惡靈的殘念徘徊,縈繞未去。雖然微弱,可剛好是你現在能夠降服收納的範圍。只是這個機會,稍縱即逝,失不再來,師侄你要儘早下決斷纔好的。”
張雨柔聽到此處,已不自禁的用貝齒緊咬着下脣,目光遊移,似難以決斷。可在僅僅十個呼吸之後,張雨柔就下定了決心:“那麼我現在該怎麼做?”
她對當今天家,依然存有有敬畏之心。可除此之外,還有故楚國公楊素的血脈。以後再來平息史萬歲惡靈的怨恨,似乎也沒什麼。
反正叫她收集到的信息來看,李世民遲早得與楚國公一家翻臉。
“那就開始吧!”
張空明的眼中,頓時現出了欣賞之意。他當即就抓住了張雨柔的臂膀,一個閃身之後,就回到了之前那座陣壇之上。然後又信手一招,使得城寨之外,大量的太古荒龍骨骼飛空而至。
張雨柔不僅神色豁然的微一揚眉:“師叔你這是?”
“這是給你製作‘龍骨道兵’,那頭惡靈總得有個棲身之所,也必須做些掩飾。”
張空明一邊說着,一邊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以自身的鮮血混合袖內取出的硃砂,三五下就在張雨柔的眉心當中,繪製出了一個模樣彷彿是蟠龍般的符文,
“你就不想想看,如果天家與楚國公,得知你將這頭惡靈收爲別駕,會是什麼樣的想法?還有,沐浴度魂咒記得吧,我施法之時,你在心念內誦讀此咒即可。而一旦那別駕臨身,則需轉換開經玄蘊咒。我可以代你施展‘護法別駕’之術,可能否將這惡靈降服。卻得靠你自己。”
張雨柔心領神會,當即盤膝而坐,五心向天,在心念之內默默背誦,
“——巍巍道德尊,功德已圓成,降身來接引,師寶自提攜,慈悲灑法水,用已洗沉迷,永度三清岸,常辭五濁泥。”
※ ※ ※ ※
就當張雨柔,在張空明的指點之下,默唸沐浴度魂咒的時候。位於七十里外的一座浮空城堡內,一位年輕道人,正神色默默的看着下方。
他的身上有着好幾處傷勢,可年輕道人卻毫不在意,隻眼眸之內,充滿了不甘。
而陳太微則依舊立在陣盤之上,一聲嘆息:“不甘心是麼?可今次我等已竭盡所能,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力不如人,如之奈何?”
年輕道人的面頰鼓了鼓,最後苦笑:“我現在是真的後悔,之前與魔龍八部的合作,似乎是惹到了兩個不得了的傢伙。”
“你是說那位李二郎與宇文成都?這的確是後生可畏,他們身後的武功李氏與越女劍派,亦非同小可。可我想這次如果不是魔龍八部,我們只怕連佈局出手的機會都沒有,這豈非是矛盾?”
陳太微搖着頭,不以爲然:“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這襲殺謀刺,終究非是正途。要想取楊廣的性命,必先破其國勢。只有失去國勢的庇護,楊家的天命,纔算是走到盡頭,。”
“前輩說的道理,我何嘗不明白?”
年輕道人一聲嘆息:“問題是我們沒有時間,天子對我家主公猜忌有加,待其徵遼攻成之刻,就是楚國公府覆滅之時,主公他不能不奮起抗擊。所以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楊廣查明究竟的時刻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