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兄弟們準備動手吧!”
將千里鏡的收回到袖內之後,劉政會就興奮的揮舞着馬鞭。
“二郎他給的消息沒錯,果然是條大魚。這一趟商隊,至少價值七十五萬貫以上!能夠截下來的話,我們接下來這一兩年內,都不用爲錢發愁。”
不過在他旁邊,龍泉鷹擊郎將(鷹揚郎將之副)柳青江,卻是神色遲疑:“你真要動手?且不說這薛舉本身就是西域大豪,勢力龐大。他身後站着的太原王氏,也不是你我能夠招惹得起。”
事實上,上黨郡與太原王氏的根本之地晉陽,就是比鄰而居。而此地距離晉陽城,也不過就是四百里左右的距離。
在他看來,劉政會即便要幫李世民,那也沒必要這麼冒險。只要打着搜查私鹽的旗號,足以在這支商隊身上,敲詐出至少十萬貫。
“上面的事情,你不明白!”
劉政會一陣哈哈大笑:“二郎他已經讓宇文大將軍開了口了,太原王氏以後要找麻煩,也輪不到我們。自然有宇文大將軍兜底,有李二郎他頂着,找不到我們頭上。”
“李世民?”
柳青江的神色狐疑,一副你休想糊弄我的的神色。
他在一年之前,曾經遠遠看過李世民一眼。那個時候,後者雖然以不到三百人甲士,大破數千賊匪。可無論面相氣質,都還非常稚嫩。
柳青江很難想象,如今此人就已有了正面與太原王氏正面抗衡的力量。
劉政會見狀,不禁微微搖頭,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副手的消息,略有些滯後了。
“他如今身任繡衣郎將,貴爲開府儀同三司,無論權勢名位,都在你我之上,這總不會是假的?放心,如果晉陽那邊遣人過來問罪了,你我只管往他身上推就是。這個時候的太原王氏,也未必就敢與他正面爲敵的。”
“那麼本地的鷹揚府了?”
柳青江繼續發問:“我們龍泉郡的人,跑到上黨郡的地盤上劫殺商隊,這邊的鷹揚郎將與諸司馬,會不聞不問?”
“你以爲他們能不知道嗎?可爲何到現在都沒有動靜?實話與你說,這次的所有收益,扣除傷亡撫卹之後,他們至少得拿三成。上黨的司馬尚是什麼貨色,你比我更清楚,有機會的話,他是恨不得獨吞。只是恰好人已經到了在他們的地盤上,不方便直接動手而已,”
劉政會已經用一方面巾遮住了臉,隨後就語聲不耐道:“姓柳的龜孫,你到底幹不幹?願意的話,就照着規矩來,所有的收益,你可以分去半成。加上李二郎給的那筆銀錢,總計應該是在十萬貫左右。不願意的話,就在帶着你的人在這裡呆着,看我們做事就成。”
柳青江面現掙扎之意,可他的眸子裡,隨後就透露出幾分兇光。毫不猶豫的也把一方面巾,纏在了頭上。
他出身庶族,用了半輩子的時間才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家底可謂是相當單薄。
儘管大隋朝廷發下來的俸祿也算豐厚,他平時也有不少的外快,可日常的花銷也同樣不太少。與上司們的來往,還有同事之間的交際,我不需要大量的銀錢。
如果想再贏得一些部屬們的愛戴,那麼他在平日裡,也不能顯得太吝嗇。
所以到現在,他柳青江雖然已延任龍泉鷹擊郎將,鷹揚府司馬六年之久,可他的腰包非但沒有鼓起來,反倒是。
而這十萬貫,對於人脈廣闊,八面來風的劉政會而言,可能只是一年的花銷。可對他來說,卻毫無疑問是一份足以讓他拿出身家性命去冒險的鉅款!
“這就對了!”
劉政會聞言一樂:“我可以擔保,一定不會有禍事牽扯到你我身上。就只今天,想要對薛舉名下商隊下手的,可不只我們這一處——”
他說到這裡,忽然語聲一頓,看向了前方。只因那支商隊,已經完全進入到了他們的伏擊圈內,
接下來他都不用吩咐,前方就傳出了‘放箭’的厲害。一瞬之間,上千只符文重箭,如蝗羣般從密林之內飛空而起。
劉政會亦在此刻策馬前行,他身後還有包括柳青江在內的一百二十位騎士,則緊隨在後,在這片泥地當中,發出了雷震般的鳴響。
那都是具裝鐵騎,其中五十人,是他自己供養的護衛親兵,還有五十人,則是從同僚那裡臨時借的。還有最後的二十人,則是柳青江的護衛侍從,還有此人在軍中的幾個得力兄弟。
原本鐵騎伏於密林當中,這並不是妥當的做法。可這時候,在他們側旁不遠的一座法壇上,卻有三位術師唸唸有詞。使得他們前方的林木,我兩旁傾倒,下方的泥漿,則在短短的頃刻間化爲堅硬的定義。
等到這支氣勢威猛的具裝鐵騎,從林地裡面穿出時。那已在箭雨打擊下死傷慘重,可依然在勉力佈陣抵禦的商隊諸人,都同時變了顏色,
劉政會一馬當先,毫不猶豫的從那還沒有完全合攏的車陣空隙當中殺入了進去。隨着這些鐵騎的踐踏與衝撞,僅僅只一瞬之間,就足有五十人被撞到硬生生拋飛而去,而其餘人等,也陸續在那馬蹄的接連踐踏下,被踏爲血肉泥塵。
※ ※ ※ ※
在差不多的時候,上黨郡那邊大雨連綿,而位於延安郡城附近的一座山村附近,卻是萬里無雲,一片清朗夜空。
此時在村內中央處一間寬敞木屋前,衆多穿着皮襖,腰挎着各種兵器,做馬賊打扮的人物,正圍着幾團篝火席地而坐。
而在木屋之內,這支馬賊團伙的三當家李貴,一邊滿嘴流油的啃着豬蹄,一邊語聲含糊的問着:“他郝先生真的這麼說嗎?讓我們今日不要輕舉妄動,小心刺殺?這是爲什麼?就因他們與唐國公府家的二公子開戰了?這不可能吧,一個臭乳未乾的小子,能讓那位西秦霸王,認真到這個地步。”
而此時衆人之主,威名震徹周邊數郡的戚龍月,就坐於那木屋的北側,衆人上首處,正眼眸無神的吹着杯中的茶葉:“郝先生動用的是‘神感劍符’,是僅次於萬里一線牽的頂級信符。每一枚都要花上好一萬多貫,相當於一套將階墨甲。如果不是事態已經非常緊急,斷不至於如此。而且——”
他對李世民的威名,其實是略有聽聞的。不似他家的這些夥計,在朝中的一切都茫然無知。
如今這位天子御前的新貴,正是聖眷方隆的時候。
戚龍月其實不太理解,他的那位主家,爲何會去招惹李世民。
“難道是武功李氏出手了?”
李貴這次放下了手中的豬蹄,眼神漸漸凝重:“那可就不得了,關西的‘八柱國家’雖然大多都已經沒落了,可武功李氏卻是個例外。大哥你知道的,我與隴西李氏有一些關聯,略略知道他們的一些根底。薛大當家在金城聚兵萬餘,好不威風,可武功李氏在關係,隨隨便便就能在關西一帶舉兵十萬。如果再努力一些,二十萬都不成問題。他們光是族中的高手,就可與薛大當家平分秋色了。”
“據說是與武功李氏無關,這次只是薛大當家那位李家二郎的私人恩怨,所以就連唐國公府,如今也在袖手旁觀。”
戚龍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發現下面的幾位兄弟,這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不禁搖了搖頭:“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郝先生的意見還是得聽聽的。吩咐下去,那所有兄弟們收拾行裝,準備返回吧。”
他也曾經是官府中人,深知一位年紀不到二十的開府儀同三司的影響力,是何等巨大。
何況此人,還是繡衣郎將,如今手握關西絕大多數六品,及六品以下官員的生殺大權。
對他們而言最大的威脅就是,原本在圍剿他們一事上不甚用心的當地鷹揚府與郡兵,很可能會在這時候賣足了力氣,向那位年輕的開府大人賣乖示好。
戚龍月雖然覺得這可能性不大,那位李家的二公子,應該還沒厲害到這個地步。可爲謹慎起見,他覺得自己還是避一避鋒芒。
“這就回去了?我們難得出一次遠門。”
這次說話的,是馬賊當中的四當家魏今時,此言不但語氣爲難,臉上也滿是不情願的神色。
“大冬天的,兄弟們辛辛苦苦跑到這裡,總不能讓他們空手而回吧?而且山寨裡的糧谷也不夠用。之前打草谷的時候,我們可沒拿到多少糧食,遠不夠大夥貓冬的。”
要不然的話,他們也不至於從因城老巢,跑到這距離二百里外的地方,
“餓不死你!”
戚龍月冷冷的瞪了此人一眼,隨後就將手中的這碗茶一口吞入。
“今天就到此爲止吧,大家早點休息,明天清晨就返回山寨。”
“是!是!是——”
魏今時有氣無力的應着,不過就在下一瞬,他望見戚龍月驀然色變,然後那口茶,幾乎原原本本的被他吐了出來。
可這位戚龍月的臉上,已經是一片青紫之色,語聲艱澀:“茶內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