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臺妹,飛仔
灣仔,位於港島北岸。
原是一個海濱小村,人口稀少,大部分是漁民,主要集中於洪聖古廟一帶作業。
因爲在地理位置上處於較低的位置,故又稱爲下環。
1900年左右,港島人口已激增到三十萬,灣仔是當時人口最爲密集的地區。
爲繼續舒緩稠密的人口,從1921年開始,展開海旁東填海計劃。
在爲期九年的填海工程中,共填得36.4公頃土地,由東面的銅鑼灣伸展至西面的軍器廠街。
因填海而得的馬師道、杜老誌道、菲林明道.現已成爲灣仔區熙來攘往的主要道路。
駱克道一帶,灣仔有名的紅燈區。
這裡交通便利,人口稠密。時鐘酒店,中西食肆、麻將館、歌舞廳、夜總會,有說不完的夜生活。
夜色闌珊。
霓虹燈光下,尚算寬敞的街道上,人羣摩肩接踵,街面上非常熱鬧。
李安目光掠過街道上穿着清涼的豔麗女郎,和何宜並行往前走。
“在灣仔,勢力最大的社團當屬長樂社,坐館曹氏長姐,曹燕君。”
“聽說這位長樂社大姐大身手不凡,雷厲風行,整個長樂社都是她的一言堂。”
“可惜是個女流之輩,進取不足,要不然長樂社也不會僅窩在灣仔一地了。”
何宜邊走邊介紹。
李安則是安靜聽着,眼角餘光四下打量。
“我本來準備帶你去酒吧一條街的,不過,去那邊的大多是洋人海員。
關鍵是,這些鬼佬海員一個個眼睛都是朝天看的,一向看不起我們。我們是出來消遣的嘛。既然去了也是添堵,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何宜先是撇了撇嘴。
隨即笑着說道:“其實,駱克道更熱鬧,靚女也更多。”
李安接過話:“宜哥,我無所謂的。消遣嘛,哪裡都一樣。”
“走吧,就前面了。”
何宜伸手指了指前面。
“對了,我還喊了二個夥計,到時候介紹你認識,都是寶安縣人。現在時間還早,大家同鄉之間聚一聚,晚點再去泡澡放鬆。”
“好啊。”
李安欣然點頭。
本來就打算多結交幾個差佬,何宜既然願意介紹,又是同鄉,李安自然不會拒絕。
走了沒一會,兩人停住腳步。
李安看了一眼頭上的招牌,紫夢夜總會。
“進去吧。”
何宜推開門,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李安環顧四周,裡面燈紅酒綠,人影憧憧,一片觥籌交錯的喧譁之聲,舞池內穿着清涼的靚女讓人眼花繚亂。
說是夜總會,更類似於歌舞廳的樣子。
高臺卡座,有人站起身揮手喊道:
“宜哥,這裡。”
“他們在那邊。”
何宜衝那人點頭致意,示意李安跟上。
來到卡座。
先前出聲的男人說道:
“宜哥,你不是說吃個飯就過來的麼,怎麼這麼晚纔來,我們倆都等伱一個多鍾了。”
“閉嘴吧你。”
何宜拿過桌上的橙子塞在他嘴裡。
隨即向李安介紹:
“這是衛文,平日裡跟個八婆似的。你喊他阿文就行。”
被稱作衛文的男人咬了一口橙子,接過話:
“哇,哪有宜哥你囉嗦啊。”
“吃你的橙子吧。”
何宜瞪了他一眼,看向另一人:“這是邵宇,喊阿宇就可以了。”
李安上下打量了一眼兩人。
看起來年紀都不大,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應該是黃竹坑畢業沒幾年時間。
李安臉帶笑容,伸出手:“我叫李安。大家年紀差不多,喊我阿安,安仔都可以。”
兩人見狀,起身和李安握手。剛準備出聲,何宜開口:
“不要沒大沒小,你們要喊安哥。我這次能升職,多虧了阿安,要不然濤哥哪能給我機會。”
聞言,兩人頓了一下,連忙喊道:“安哥。”
李安擺了擺手:“宜哥,以後這話就不要講了。大家同鄉,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嘛。”
“先坐。”
何宜招呼幾人先坐下,拿過桌上的紅酒,替李安倒了一杯。
“他們兩人都是軍裝。阿文以前是和我搭檔,在碼頭巡邏。阿宇則是在文鹹街巡邏。”
李安看着邵宇,笑道:
“剛好我準備在南北行開兩個報檔,阿宇,以後就拜託你顧着點吶。”
南北行剛好處於文鹹東街。
“安哥,這點小事自然是沒問題的。”
邵宇沒有絲毫猶豫,滿口答應。
“那就謝謝了。”李安道了聲謝。
“來,喝酒。”何宜招呼道。
呯的一聲,幾人碰了一下杯子。邵宇喝了一口酒:
“宜哥,聽阿文講,你這次升職花了二萬塊找鬼佬打點。”
何宜嗯了一聲,輕聲說道:“鬼佬定下的規矩嘛,想升職,就要交夠規數,這次是濤哥關照,要不然起碼也得三五萬。”
何宜語氣多少有些唏噓。
雖說軍裝升便衣,只需要給鬼佬二萬塊錢。
前提是要有人提拔。
那按規矩,額外給好處費就必不可少了。胃口小一萬多塊,胃口大的二三萬,這也是差館默認的規矩。
當然,都在一個差館,軍裝自然可以直接找鬼佬警司。
但這就壞了規矩。鬼佬願不願搭理不說,被排擠、穿小鞋就避免不了了。
邵宇嘆了口氣:
“三五萬?軍裝月薪才二百塊,這些鬼佬是逼着我們收規費。”
“別不滿足了。軍裝雖然只是警員,但也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一份工作。月薪加規費,只要不亂花錢,供樓養家都夠了。”
何宜瞥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
“平日你們也不要吊兒郎當,大手大腳。只要能熬個四五年,手上自然能攢不少錢,有升職機會,大夥再幫助點,也不至於錯過。”
邵宇點了點頭。
聽着兩人談話,李安不露聲色的喝了口酒。
打量着座無虛席的夜總會。
心裡想的卻是,自己要不要搞點灰色產業,用來籠絡一下這幾個當差的同鄉。
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嘛,當利益一致時,金錢會使你產生合作。
單靠同鄉情誼,是不能長久的。有利益,才能將他們綁在自己身邊。
從1950年,上海灘風氣被帶入香港。如今酒吧、夜總會正好處於風口。 而且相對於其它行業來說,這年頭的酒吧,類似舞廳這樣的夜總會投資並不大,資金回籠也快,屬於暴利。
只要能在衆多社團眼皮子底下站穩腳跟就行。
“阿安,瞄什麼呢,這麼認真。”
幾人一邊喝酒,一邊閒聊。眼尖的何宜見李安時不時看向舞池,不由地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一眼就看見舞池中身穿碎花裙、雙腿修長,長相靚麗的女人。
不由讚歎出聲:
“哎,正點呀!蠻順眼的。”
“哪裡,在哪裡?”聞言,衛文連忙湊過來問道,眼睛看向舞池。
等看見那個女人,眼睛一亮:
“是挺順眼的!”
“你看人家順眼,人家也不一定看的順眼你這小子啊。”
何宜懟了他一句。
小聲衝李安問道:
“看上眼了。要不要我幫你來個英雄救美啊。”
“宜哥,你不覺得英雄救美這種橋段很老套。”
“怎麼會?我跟你講,英雄救美老套是老套,但是呢,女人他還就吃這一套。”
何宜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笑呵呵的說道。
衛文點頭附和:“是啊。你不知道,宜哥就是巡邏時幫嫂子抓了個搶包的小賊,嫂子才嫁給他的。”
“真的假的?”李安打趣道。
何宜扯開話題:
“阿安,要不要讓衛文和邵宇捧場戲,你來個英雄救美!”
“宜哥,你不是吧,讓我們兩個警員扮壞人呀!”衛文誇張叫道。
幾人不由笑出聲。
“不用,有兩個自願的,你們看。”李安伸手指向舞池。
聞言,他們順着李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就看見兩名青年朝着正在跳舞的女人湊了過去。
趁着女人旋轉着身體的時候,穿格子短衫的青年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舉起,帶動着女人連續轉了兩個圈。
眼見女人似乎支撐不住,就要和他撞個滿懷,青年得意的張開雙臂。
不想女人左手抓住他衣服穩住身形,右手舉起啪的一聲,一巴掌甩在青年臉上。
這一幕,頓時吸引了周圍的注意。
原本正跳舞的男男女女停下身來,看起了熱鬧。
坐在卡座上的何宜嘖嘖出聲:
“這小妞很兇悍啊。”
李安點了點頭,站起身往舞池走去。
“阿文,阿宇,你們過去看着點。”
何宜似乎擔心李安吃虧,推了一下兩人。
舞池內,女人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另一名長髮青年快走兩步攔在她的身前。
措不及防之下,女人差點撞到他身上,長髮青年看着女人的胸前,眼睛一亮,吹了一下口哨。
“差點撞到波啊!”
女人眼裡閃過一絲厭惡,不耐煩地說:“讓開啦!你們真的很煩內!不知恥!”
“哇,原來還是個臺妹啊。”長髮青年表情誇張。
此時,被打了一巴掌,穿花格子短衫的那名青年也走了過來。
他對女人惡聲惡氣的說:
“三八,打了人就想走,哪有這麼簡單。”
“你們很機車耶!”
女人避過兩人,想離開夜總會,卻被花格子青年一把拉住手腕。
“喂!放手啦!”
“想要我放手也行啊,陪我們兄弟喝一下酒。喝高興了,我們就放你離開。”
女人沒有說話,甩了一下手臂,見掙不開青年的手腕。擡腳就踢向青年的褲襠,卻被早有防備的青年閃身躲開。
這一下也徹底惹怒了青年,他另一隻手擡起就往女人臉上打去。
“人家小妹妹不樂意就不要強求嘛。打人就更不對了。”
這時,來到舞池的李安一把握住青年的手腕,笑呵呵的說道。
青年只覺手腕忽然一陣劇痛,隱約還能聽見咔吧一聲,他臉色一白,額頭沁出冷汗。
太痛了!
青年不由放開女人的手臂,咬牙道:“你混哪裡的?”
聽到這句似曾耳熟的臺詞,李安幾乎笑出聲。
他示意女人退到一邊,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鬆開手腕。
見李安保持沉默。青年頓時恢復囂張氣焰:
“出風頭扮英雄。你知不知我是誰?”
李安順着青年的話問道:“你誰啊?”
“好叫你知道!駱克道一帶沒有誰不知道我飛仔俊的,你真夠膽,敢管我的閒事?”
“哦,飛仔俊啊.沒聽說過。”
自稱飛仔俊的青年臉色一僵。
李安表情平淡:“沒事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轉過身示意女人跟着他走。
“撲你個街!誰讓你走的。”
一旁的長髮青年,緊走兩步,伸手準備抓李安的肩膀。
哪知李安驀然轉身,擡起的一腳正蹬在他的胸口,長髮青年被踹地飛出一米開外!後背狠摔在地上,連胸腔都發出悶響!
飛仔俊咬了咬牙,臉上露出狠色,從腰間掏出一把摺疊刀,挽了個刀花,衝着李安捅了過來。
圍觀衆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
“小心呀。”女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眼見飛仔俊衝到自己面前,李安一把抓住對方手腕,隨着右手用勁,對方痛哼一聲,手掌張開,摺疊刀往下掉落,被李安一把握住。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飛仔俊色厲內茬。
他話音剛落,李安拿刀的手已經對着他脖子插了過去。
“噗嗤!”
刀鋒刺破皮膚讓飛仔俊瞬間崩潰。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死命的捂住脖子,鮮血從指間沁出,一股溫熱的體液從褲襠裡流了出來。
“劃壞點皮,至於嚇成這樣。就你剛纔那視死如歸的樣子,我還以爲你真不怕死呢。”
李安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回家當個乖寶寶去吧。人家做爛仔,至少可以討生活,博富貴。你當飛仔,除了給家裡找麻煩,簡直是一無是處。”
總的來說,大多數飛仔家裡條件並不好。
很多人當飛仔,就是單純的抱怨命運的不公、叛逆、自暴自棄罷了。
什麼追求平等,爲了自由啊,這些高大上的目標,都是扯淡!
自我安慰而已。
“現在沒人找你麻煩了,還不走啊。”
李安看了一眼女人,轉身準備往卡座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