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留了聯繫方式給木樑,要是醫院有什麼事,讓他隨時找我。
當天回去之後,我打了電話給段雨琛,可是一直都沒有人接,到最後直接關機了。第二天,我約了段薇靈出來,把木靈兒的事情告訴了她。
“這麼說起來,她倒也的確是可憐,可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憐人。無論導致她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是什麼,她自己該承擔的總是佔大部分的,自己所做的事,就該付出代價。”段薇靈冷靜地說完這段話,讓我覺得,她是個真正的段家人。也好,不然,我也不好跟她談了。
“你的觀點我認可,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不管好壞與否。”我直視着她,漠然地說出這句話。“不過,我今天找你出來不是來評論她的,我是來跟你商量解決辦法的。”
段薇靈舉起面前的紫砂茶壺,給我們倆的杯子裡都添了一點茶水,舉起青花瓷杯喝了一口,“你先說說看?”
“木靈兒那邊,等她身體恢復之後,我會跟她談。你負責找到段雨琛,就告訴他,不要再逃避了,那個女人不會再找他的麻煩,任何人都不會。但是,到時候,他需要去跟木靈兒見一面。”我邊觀察着她的臉色,邊說。
她撥了撥左耳上的紅寶石耳墜,淡淡道:“這個可以,那你打算怎麼跟那個女人談?”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總之,我會處理好,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會再找你。”我也喝了一口茶,這是上好的普洱,入口清香,“你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自己是段雨琛的女朋友,要是不能讓他親口承認,那你的臉往哪裡擱?”
見她聽到這話,眸色暗了暗,我繼續加了把火道:“我是知道,你當時是爲了讓木樑相信你,立刻離開省得把事情鬧大,才那樣說的。可是,別人不知道啊?”
最後一句話,我故意說得慢而輕,嘴角還帶着些許的笑意,似同情又似嘲諷。果然,段薇靈道:“好,那句先聽你的,就衝你能俘虜段翊楓,我相信你的本事。”
談話愉快地結束了,接下來就該是實行的時候了,只是,出茶樓的時候,段薇靈對我說了一句:“真想立刻知道你會對自己的朋友做出什麼事情來,我倒要看看,你會怎麼去處理這件事。”
她說完這句話就率先離開了,看着她的背影,再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行色匆匆的路人,心頭何止是悲涼二字可以形容。只是,我還是保持着最優雅的笑容,那樣無懈可擊。
下午我就去了醫院,看看木靈兒醒了沒有。
我過去的時候,還看到木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眼睛半眯,也不知睡着沒有。我剛要走過去,他突然睜開眼睛,朝我走了過來。
“靈兒怎麼樣了?”我輕輕問道。
“還沒醒,醫生說她是自己不願意醒過來。你能不能把那個姓段的混蛋找過來?”木樑垂着頭,有氣無力,卻又突然擡起頭來對我說道:“現在,恐怕只有他能叫醒靈兒了。”
我一驚,不願醒來嗎?靈兒,你的心情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曾經,我也有過這種感覺。
寧願永遠沉淪在夢裡,就算沒有光亮,也願意,總好醒來面對更加黑暗的現夢裡。午夜夢迴的時候,至少還能看到一點曾經美好,期待的東西。
可是靈兒,我告訴你,如果你的世界只有痛苦,就算躲在夢裡,也只是一遍一遍回放那些痛苦罷了。它們就像魔鬼,會緊緊纏着你,永遠無法擺脫。與其如此,倒不如醒過來,也許,還有峰迴路轉的可能。
“這個再說吧,如果再過兩天,她還沒醒,那我就把他找過來。”我看着面前這個男人,想來想了想道:“你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東西了,我先帶你出去吃點。”
“我不去。”他一口回絕,“要是靈兒醒過來怎麼辦,這邊一個人都沒有。”
“怎麼沒有,這麼多醫生,不缺你一個,你在這邊有什麼用。”
“可是,靈兒她只有我一個親人了,至少,在她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就能見到我。我也是,我也想第一時間就知道她的狀況。”
“靈兒醒過來,第一眼想看到的,不是你。”我毫不留情地打擊他,“何況,你要是餓出毛病來了,到時候誰照顧你,又有誰去照顧她?”
“是啊,我們兄妹倆,在這個城市,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現在,靈兒還躺在病牀上,而我,也失去了工作。”他痛苦地抓住頭,“不要說別的了,就是連她的醫藥費我都拿不出來。”
本來,一個服務生就沒有多少收入的,他竟然敢跟段家的人動手,酒店怎麼還敢繼續要他。
“你放心,靈兒是我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醫藥費的事你別擔心,至於其他,等她醒過來,我也會想辦法幫她的。”
“靈兒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朋友?”他有點不太相信。
“你不記得她以前是在高氏集團工作的嗎?”
“你以前也是高氏的員工?”
“算是吧。”我無意和他多做解釋,只說:“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去吃飯?”
“好吧。”木樑終於點了點頭。
我帶他去了一家湘菜館,以前木靈兒喜歡吃辣的,我想兄妹倆的口味也許會比較像。
“靈兒最喜歡吃剁椒魚頭了,她說,那味道,辣得過癮,夠帶勁兒。”我點了一盆剁椒魚頭,木樑看着它,自言自語一般說道。
“多吃一點,吃飽了纔有力氣照顧她。”我勸道。
“我看得出來,你跟其他姓段的人不一樣,我相信你。我現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親人,我願意聽你的,可是,你終歸是段家人,我不想要你的施捨。靈兒的醫藥費,就當是我借你的,以後,我一定還給你。”
倒是還蠻有骨氣的,我聽了笑了笑,“我也沒說無償送給你啊,當然是要還的,不過不急,等你有能力還再說好了。不過,我有點事情要問你,你可千萬別瞞着我。”
“什麼事?”
“你是不是喜歡靈兒?”我直接就問了出來。
木樑一聽,原本在夾菜的手突然就頓住了,筷子掉落在桌上,臉色變了變,道:“她是我妹妹,我當然喜歡。”
“你知道我不是
這個意思。”我諷刺一笑,接着道:“你不是想讓我幫你們麼,要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那我怎麼幫?”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沒有什麼要告訴你的。”木樑站了起來,對我冷冷地說道:“段夫人,你願意幫我們就幫,不願意,我也不強求。你要是想以此來威脅我什麼,那我勸你,你就別白費心機了,沒用的。”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我沒攔着他,我知道他早晚會主動來找我的。
回去後,我打了個電話給鄭伯,問了他一下關於靈兒的情況。他告訴我,情況還是比較樂觀的,只是,今後的事就要看那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接下來幾天,我還跟沒事人一樣去傑穎上班。跟孟姐相處了這麼一陣子,我學了不少東西,跟她的關係也好了不少。她見我很疲憊的樣子,問我是不是安排給我的事還是比較困難,累到了。
我笑笑,“怎麼會。”繼續集中精神處理事情,不懂的地方就請教別人,或問孟姐本人。累的事情永遠都會有,不止是身體,更累的其實是心。可是,再累,還是要堅持下去,只要你還想活着,只要你還想在這個世界上掙扎。別的事再多再累,都不會影響了我的正事。何況,我做那些是爲了什麼,不還是爲了最後的大事所準備的麼。
又過了兩天,木樑還沒有打電話給我。不過,鄭伯告訴我,木靈兒已經醒過一次了。本來是想瞞着她的,至少等她身體恢復一點再說。可是,木樑的演技實在太差了,加上女人本來就敏感,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由於過於激動,她又暈過去了。
這天中午,我想着,幾天都沒去段翔欽那邊了,晚上要不要去一下。一開始說的每天都去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隔了幾天也該去看看了。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一看,是木樑。呵,他終於忍不住了。
“喂,木先生,有事麼?”
“靈兒她醒了,又哭上了,我怕她再暈過去,你能不能來一下?”聽得出來,那頭的木樑很着急。
“好吧,我看看排不排得出檔期,再決定要不要過去。”我故意慢條斯理地說完,就掛了電話。
跟孟姐、錢瑤打完招呼,我就開着車像醫院疾馳而去。
護士長說,木靈兒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並親自帶我過去。纔到走廊,還沒到門口,就聽到了一個女人淒厲的哭喊聲。
“她啊,醒過來就哭,上次已經哭暈過一次了,現在又哭上了,她可不能再受刺激了。”護士長說着嘆了口氣,“唉,也不知哪個男人,這麼狠心。”
“那你們怎麼不給她打鎮靜劑?”我越聽越是皺起了眉頭。
“已經打過一次了,那東西,不能多用。”
“我知道了。”等護士長走後,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着裡面的哭喊聲漸漸弱下去,變成了低低的嗚咽聲。就像是一隻失去孩子的母貓,在無邊的曠野裡,在黑暗的角落裡,悲鳴着。
突然,嗚咽聲沒有了,卻聽到裡面有爭執,緊接着是“哐當”一聲,然後是木樑的大喊:“靈兒,你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