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聽起來雄厚的聲音……
不是司傅啊!
他房間怎麼會有一個男人?
糖糖機械般的轉頭,看見一個下半身裹着浴巾從浴室裡踩着氤氳的水霧出來的男人,和她腦海裡的場景是一樣的,但人完全不同!
面前這個男人,大腹便便,有點兒禿頭,脖子上帶着比她小拇指還粗的金項鍊,完全的土豪配置。
“你是……”糖糖一急,普通話立刻甩出來了。
“大陸妹啊,還以爲給我找個港女呢。”男人開聲,標準的普通話:“什麼價?”
“……”糖糖茫然的從地上站起,下意識的將機相藏進大衣裡,從他的話裡悟出了幾分意思,她試探性的問:“si先生?”
“大陸哪的啊,怎麼卷平舌不分。是shi,不是si……”男人倒是挺耐心教她的,一雙小眼睛將她上下瞄了又瞄,像是在估價。
“我真是草泥馬。”糖糖嘀咕的同時翻了個重重的白眼,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到這上面去,敢情剛纔那女人說的是shi不是si,都怪這粵語聽起來都一個鬼樣,糖糖對着男人點了下頭:“對不起,我走錯房間……”
說完,她轉身想走。
可男人眼尖,發現糖糖大衣裡露出一角的相機,立刻伸手抓着她的手:“等一下,你是記者?”
“不是不是。”糖糖慣性的搖頭,能住這種房的都是非富即貴,雖然她不知道眼眼前人是什麼來頭,但有錢人都在意隱私,對記者很敏感,誰認誰傻逼。
但她很快發現,不認更傻逼。
男人不說話,一雙小眼眯得更小。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明明底下就是馬路,竟一點也聽不到雜音,時間突然流淌的特別慢,讓人忐忑。
男人抓着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她不知道對方在打什麼主意,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感受到男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連流,似乎在沉思。
糖糖嚥了一下口水,這氣氛竟無端端生起一股嚴肅。
下一秒,男人的面容從沉思到露出輕浮笑容,跟變臉似的:“那就是cos記者?這相機有錄像功能不,嘿嘿,我喜歡……”
“神經病!”糖糖鬱悶,覺得這男人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
她用力的甩手想甩掉男人,但男人抓的緊。
相機從大衣內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發出悶哼的沉重聲。
糖糖第一時間想彎腰撿,但不行。
“喲,這道具看起來挺真的啊。”男人用力的把她甩到一邊,彎腰的把相機撿起來,相機掂在手上,男人的目光露出登時露出不滿:“是真的?你是狗仔?”
糖糖從地上爬起,幸好地上鋪着的毛毯比較厚,她並不覺得疼。
有些話,她可以自嘲。
比如她可以說自己是狗仔,但她不允許一個陌生人來踐踏她的職業,她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短髮,認真道:“我是娛樂記者。”
男人不屑的切了一聲,擺弄了一下發現不會開,乾脆一手抓着機身,一手握着鏡頭……
於是,糖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用了幾年的寶貝相機,被一個人陌生男人,給分屍了。
這禮物,是她十八歲的時候,她爸送她的。
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要坍塌了……
她雙手插進發間裡,整個人像發了一樣大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
半島的大門處,停着一輛白色的小車。
車子停下後,tao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正揉太陽穴的boss,她知道boss有偏頭痛的頑疾。
此時是晚上十一點,聽起來還早,但他們早上六點半出門,一整天都是高強度的會議,早就吃不消,只是硬撐着。
tao轉頭,低聲問:“要去醫院看看嗎。”
“不必。”司傅放下手,甩甩腦袋,等會還有個視頻會議,他得調整好狀態。
tao立刻下車,替司傅打開車門,將鑰匙遞給守門的,之後和司傅前後腳進去。
她跟在司傅身後,看着高大的身影,那句‘要不要替你買藥’在脣齒間打繞了十來遍,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之前失過一次分寸,被司傅警告過一次之後,她一直不敢再越過助理那條線。
兩人乘上電梯,恰好有兩個服務員進來,兩服務員朝着他們點點頭,之後竊竊私語起來。
甲女道:“那個女記者太難搞啦,都快一個鐘啦,攰唔攰啊。”
乙女接:“哎,上去再勸下啦,實在不行就報警。個名叫糖糖,沒捻到個人甘巴渣。”
糖糖?
司傅的疲憊突然消散了些,他問:“發生什麼事?”
“有個女的來找司先生,結果進錯了施先生的房。就是一個平舌一個翹舌,反正鬧了烏龍,她和施先生打起來,槓上了。”甲女改口用普通話回答,聲音充滿苦惱,心想這下施先生肯定要把酒店上下都給投訴了,施先生可是大客戶啊!
司先生,施先生,糖糖,打起來。
這一切肯定不是巧合。
他住的房都是用tao的身份證開的。
想着,電梯門一開,司傅立刻跟着兩個服務員的腳步出去,tao想把司傅叫住,畢竟現在對司傅最重要的事是休息。但轉念一想這失了分寸,只好沉默跟着boss的腳步,心裡想該不會這麼邪門就是糖小主吧,真能折騰。
遠遠的,兩人就看見某房門前站着兩個保安,以及那個坐在地上低着頭小小的熟悉身影。
她穿着棕色的揹帶褲,白襯衫,白布鞋,揹着雙肩包,一頭短髮很亂,垂下的頭髮遮住她的臉頰,她的肩膀一抖一抖。
“哎小姐,你在這裡坐也不是個事啊!”高保安要跪了。
“退一步吧,你進別人的房間本來就是你不對,你給他道歉也應該,對不。”矮保安繼續重複。
“我給他道歉了,他也得給我……”
“糖小主。”
糖糖本來啞着聲音倔強的開口,那個男人實在太狡猾了,剛纔有個服務員來調和,說他們兩個相互道個歉就好,男人表面裝作同意,結果她先道了之後,男人把房門一關,就這樣。
她哽着一口氣,反正她聽不到男人說對不起,她就不走。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她竟然聽到司傅的聲音!
糖糖吸着鼻子擡頭,只見司傅穿着一身灰色的西服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坐在地上看他非常高大,且西裝把他襯的非常華貴,他的助理也在,脣紅齒白非常漂亮。
在他面前她突然感覺到很捉襟,她抱着相機連忙從地上站起,被分屍的相機從她懷裡掉落,她蹲下身去撿。
一撿,眼淚又想出來了。
她很喜歡這相機,當初她說要當記者的時候,媽媽是不同意的,是爸爸支持她,還在她成年的時候送了她相機,這幾年,只要摔跤下雨她都條件反射的先把相機給護好,而如今卻被一個男人生生的掰壞了,還狠狠的摔到地上踩了幾腳。
這氣咽不下。
一個鏡頭滾到他的腳邊,司傅彎腰撿起,糖糖抱着那堆殘骸從地上站起,接過他手裡的鏡頭:“謝謝。”
“打架了?”從她擡頭的那一瞬間,他就看到她的鼻樑和臉蛋都掛了彩,一眼就看出來是被撓傷的,額頭還腫起一個包,不知道撞到哪裡,挺狼狽的,虧她第一時間不是去清理,而是坐在這裡討口氣。
“你去休息吧,我在這裡等。”糖糖橫下心,準備原地坐下等男人出來。
雖然她潛進房間是她的錯,但後來男人的所作所爲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她的手臂被司傅拉住。
她側頭,聽見他說:“跟我上去,等會我讓他給你道歉。”
“boss。”tao開聲提醒司傅這樣不合適。
他們還沒搞清事情呢,萬一是糖小主做錯呢,而且住這頂樓的一般都是有點身份的人,她覺得boss太莽撞了。
司傅卻當作沒聽到一樣,拉着糖糖的手臂離開,走幾步停下,吩咐:“拿藥箱來。”
tao看着糖糖的背影,只覺心底生起一股氣。
去到司傅的房間,糖糖才知道他恰好在那男人的樓上一層,不過司傅的房間大很多,進門的時候她問:“你這房間不是用你的名字開的吧。”
如果有兩個人同音節,服務員一定會徵詢她的。
“嗯,出差的房間都是用tao的身份證訂的。”他脫下西裝外套,答。
糖糖嘆了口氣,沒摸清環境就貿然出動,是她大意。
以前出任務都有同事給她摸清底細,現在一個人孤軍作戰,真容易顧此失彼。
她把懷裡的殘骸扔到沙發上,拿起幾塊碎片弄了弄,心想鐵定報廢了,她一臉沉重。
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她說了句謝謝之後接過放到一邊,她那五杯咖啡還沒消化完呢。
“你怎麼會在這。”司傅抿了口紅酒,問。
“……”糖糖心虛,她總不能說她是來拍他的牀照的吧,想想剛纔司傅又幫了她一次,特別說那句我讓他給你道歉的時候,真帥,她心裡越發愧疚了,撓頭訕笑:“過來玩玩。”
“半島酒店,si先生,玩玩。”他重複這幾個關鍵詞語,明顯的不相信。
想起母親套他料的那條短信,他以爲母親要耍什麼花招,沒想到把糖小主給招來了。
看來他母親,真的挺偏愛糖小主的。
“……”糖糖無語,這男人現在都學會擠兌人了是麼,但她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人,她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副準備赴死的樣子:“我就是專門爲了……”
咚咚。
敲門聲響起,tao的聲音從門外傳進。
“爲了什麼?”他問。
“爲了給你開門來的。”糖糖說完,衝着他咧開嘴笑了笑,之後狗腿一般的跑去開門。
就在剛纔那一秒她想通了,她傻逼過一次絕對不會再傻逼第二次,幹嘛要告訴他真相,告訴他還讓他防着她,搞不好還要扔她。
倒不如先瞞着,這樣還比較好找機會下手呢。
司傅看着她渾身上下都藏着壞主意的樣子,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