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暖暖不在企圖自殺,蜷縮着身體,換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悲慘的一天。
得知被穆宗斯欺騙之後,她覺得就像是世界末日。
可那只是感覺,如今她的天是真的塌了,世界末日已經到來,眼前是望不盡的黑暗。
就像世界末日,和世界末日已經到來,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她靠着牆,突然的,那些被她封鎖的記憶都跑了出來。
很小很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剛剛會走路,冬天穿着媽媽親手織的毛衣,裹着爸爸從市裡買回來的小棉襖,整個人胖得像個球。
跑起來的時候一蹦一蹦的,像小企鵝。
爸爸蹲在路的盡頭,拍了拍手,說,“暖暖,快到這邊來。”
她一路跑過去,甜甜的糖果進了她嘴裡。
“咱家寶貝真可愛。”
那聲音那麼溫柔,那麼溫暖,就像冬日裡的陽光,她無法想象,爲什麼同一個人同一種聲音,會有那麼變化。
從那一天起,她再也沒有新衣服可以穿,再也沒有甜甜的糖果可以吃,也再也沒有那溫暖的聲音……
“死丫頭,你又在幹嗎?看什麼電視還不滾去洗碗!”
“說,我放在冰箱裡的麪包是不是你偷的!你才幾歲就學會偷東西了?滾,滾出我家門……你這個野種!”
那一天是大年三十。
整條街都其樂融融,每家每戶都有笑聲傳出,她站在門口,身後是鵝毛大雪,心裡有一個問題,何處是家。
家門口有個小臺階,記得春天的時候,爸爸還會抱着她坐在門口哼歌。
唱得盡興的時候,還會牽着她的小手在地板上跳舞。她的手很小,只能裹住他一根手指。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依舊很小,依舊只能抓住他一根手指。
可他再也不願意讓他握住了。
歌詞她已經記不住了,記得爸爸的鬍渣很扎人。
可她再也不會被紮了。
那個時候她還不太懂野種是什麼意思,只記得自己在這裡長大,跟院子裡那顆柿子樹一起,所以這應該是自己的家吧。
她不想離開,捨不得離開。
後來,有了一個弟弟。
弟弟特別特別可愛,躺在小小的搖籃裡,樂呵呵的笑。
白乎乎的一團,特別可愛。
奶奶有了孫子可以抱,特別開心,她也很想碰碰弟弟,可是得到的卻是奶奶嫌棄的眼神。
“你怎麼這麼髒。”
因爲媽媽不願意讓她用熱水洗澡,不願意給乾淨的衣服,不願意讓她進門,只肯讓她在院子的角落的木棚裡睡覺,被子是她從垃圾桶裡撿來的。
她怎麼能不髒。
她還是不願離開,奶奶拿出了雞毛撣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她的後背上。
她沒哭,倒是奶奶懷裡的弟弟哭了。
媽媽聞聲趕來,將她撞到在地,她的頭碰到了凳子的角,出血了。
很疼,很鹹。
那個時候她總算明白了,什麼是拋棄。
拋棄就是不用附加語言的冷眼,就是毫不留情推開的動作,就是……不會再關心你的哭聲了。
所以她從來不哭。
因爲被拋棄的小孩的眼淚沒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