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風波恢復平靜,由於白衣男子和江山豹剛纔一番激鬥搞得場景杯盤狼藉,凌亂不堪,酒樓老闆連忙吩咐夥計收拾打掃,重開桌宴。
衆賓客也紛紛重回席座,飲酒作樂,喜笑顏開,這東吳尚武之風早有聞之,今日一見果如其聞,剛纔雖然還是一場激流勇鬥,現在酒樓裡衆人卻是全然拋擲腦後,只當是酒後的餘興節目而已,所以酒樓之中一時又興致盎然,生機再起。
白衫男子目送江山豹遠去後,酒樓老闆又近身前來攀談了幾句,不過言語之中全是一些感謝之類的話語,說完後又連忙安排下去,說是要請這白衣大俠痛飲一番。白衣男子心中有事,嘴上諾諾答應,眼光卻是在人羣中左顧右盼,流連不停,忽然雙眼放光,恭謙對着門口一人喚道:“老英雄請留步!”
酒樓老闆順勢看去,卻發現白衣男子請留步之人卻是一個蓬頭垛面的叫花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纔那自稱丐幫幫主的跛足叫花。
那老叫花瘋瘋癲癲,行事古怪,現在看他灰頭土臉,一聲不吭卻是要悄悄溜走的做派,酒樓老闆看到灰白長衫男子欲留於他,只認爲是有重要之事盤問,於是大聲喚道:“老乞丐沒聽到少俠在叫你嗎?”他本心中有氣無處發,現在無意看到這騙吃騙喝的老叫花,心中便登時來氣,所以連語氣都變了,那老英雄的稱呼自然也就變成了老乞丐。
灰白長衫男子卻是神色恭謹,直到這酒樓老闆惡語相向,才似有所悟,於是會心一笑對着那勢利眼的老闆唱喏一聲道:“老闆再給我上一桌好菜,我要請老先生喝杯酒!”
“什麼?”那老闆不料這白衣少俠居然會如此說道,他心下暗自尋思,卻是始終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無奈道,“好的,小的這就吩咐下去!”說完微微拱手,自向那廚房方向去了。
跛足老叫花也不知這白衫少俠找他何事,只見他轉過那張略帶猥瑣的臉,嘿嘿一笑道:“不知少俠找老叫花何事?”
“找先生,自然便是好事了!”白衫男子打着啞謎道。
“哦?”老叫花似乎不信,隨口道,“有什麼好事呢?”
“喝酒這算不算是好事啊?”白衣少俠答道。
“喝酒自然是這天下間最好的好事了,只是這天下恐怕是沒有免費請人喝酒的!”老叫花忽然收起了從未消失的笑容,他臉色微微一正,神情嚴肅,右手輕捋白鬚。
白衣少俠見他此狀,後仰笑開,側身以禮道:“請老先生樓上坐!我二人再做詳談!”
“好吧!既然少俠相邀,老朽便卻之不恭了!請!”只見他邁開跛足的右腳,大步前去,不再推辭。
二人上得樓來,拂袖坐下,桌上酒水一應俱全,卻都是酒樓中的招牌菜品,老叫花看見這美味當前,菜品佳餚香氣撲鼻,早就垂涎三尺,於是拿起桌上筷子夾了一塊肥牛肉直往嘴裡送去,他吃了一塊肥牛肉後,嘴裡嘖嘖稱讚,又自斟自酌了一杯,大呼美妙,美妙!
“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開來,舉起手中斟滿酒杯,道了一句,“老先生,我敬您一杯!”
“丁少俠何必如此客氣,老朽不過是一個人見人厭的叫花子,不必跟我客氣的!”老叫花端起手中的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白衣少俠倒是頗爲欣賞這衣衫襤褸的老乞丐,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他聽到這老叫花道出了自己的姓氏,於是不禁狐疑問道:“老先生認得我嗎?”
聽他如此一問,那老叫花手中的酒杯不禁停了片刻,接着嘿笑兩句道:“少俠英明神武,年紀輕輕便有一身絕學,恐怕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吧?”
“老先生謬讚了,在下何德何能......”
“一劍橫江又豈非浪得虛名,光是憑剛纔那大力鷹爪功便足矣讓人欽佩有加了,丁少俠不必再謙虛了!”
老叫花一語道破白衣男子的功夫路數,且又直接道出其名號姓氏,心中暗自猜想這老叫花的身份便足矣得到證實了,於是侃侃說道:“老先生不愧人稱‘神算諸葛,料事如神’,想必您定是那‘泥菩薩’無疑了吧!”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頗爲融洽。
這“泥菩薩”三字一出,老叫花立即放下手中的美酒佳釀,乾咳一聲答道:“李老鬼收了一個好徒弟啊,丁嘯秋畢竟是丁嘯秋!”
原來這灰白長衫男子正是一劍橫江丁嘯秋,此人師從劍神李伯清,如今他被這老叫花一眼看穿身份,心中也已猜到了這老叫花的真實身份,這老叫花卻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算諸葛,姓氏名字不被世人所知,只知道此人料事如神,江湖人稱“泥菩薩”便是了!
這“泥菩薩”被丁嘯秋道破了身份,卻也大不以爲意,只是繼續飲着杯中的美酒道:“你師傅近來身體安好嗎?”
“託老先生的洪福,家事一向身體健朗,只是說來慚愧,自那東海一別後,我也有數年沒有見過師傅了,現如今也不知他身在何方?”丁嘯秋據實回答,他知道即使自己再如何欺瞞,也終是騙不了這眼前之人的。
“東海,東海,東海!”泥菩薩重複了這東海一詞一共三遍,雙眸裡光芒閃現,心中悵然若失道,“這天下第一又如何啊!”
丁嘯秋不知這泥菩薩老先生爲何會發出如此感慨,只是聽得他說出那天下第一幾字來,便自然聯想到了自己的師傅李伯清,那李伯清人稱“劍神”,劍法自然便是高深莫測,超凡脫俗,江湖上見過他的人沒有幾個,沒見過的自然也知道他是如今江湖上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丁嘯秋對於自己師傅這天下第一的稱號並沒有絲毫懷疑,只是聞得這泥菩薩這句意味深長的感慨之語,不禁詫異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泥菩薩凝眸看了丁嘯秋一眼,繼而認真問道:“丁少俠可想做那天下第一?”
丁嘯秋不知他這一問是做何意,不假思索答道:“這武林中只要是習武之人,誰人不想做這天下第一啊,晚生不才難免擺脫這世俗之氣,也是想做這天下第一的,只是這天下第一恐怕與我此生無緣了!”丁嘯秋說完,大笑三聲,以作釋懷,對於這天下的第一,其實他也並非沒有深思熟慮過,畢竟是那劍神的弟子,希望總還是有的。
只是這泥菩薩聽他說完這天下第一的見解後,莞爾一笑道:“少俠能夠據實回答,老朽已經很欣慰了,老夫如今正好有一事相求,想必丁少俠是不會推卻的吧?”
“老先生有何事需要晚生效勞的,儘管說來,只是晚生接下來有要事在身,恐怕一時半會不能完成老先生所交代的事了!”丁嘯秋略帶歉意道。
泥菩薩得他所諾,心中甚歡,只是手指輕捻一番後,嘴裡卻大呼道:“少俠萬萬去不得北方啊!”
丁嘯秋心中大驚,這泥菩薩畢竟非同常人,居然知道自己將要前往那北方之地,一時更是心生敬佩,只是聽他竭力制止自己此行,卻不知爲何,故急忙問道:“老先生居然算出晚生要去那北方之地,真是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不知您爲何作出此言?”
泥菩薩聽他一問,雙眼黯然道:“少俠聽老朽一句勸便是,何必多問,須知老朽是不會害你的!”
丁嘯秋知這泥菩薩絕沒有害自己之意,只是心中迷霧,又見他不肯道出天機,只好道:“多謝老先生良言相勸,只是丁嘯秋曾答應了別人的事情,是絕對會完成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亦是義不容辭!”
“唉!冤孽,冤孽!少俠竟然如此固執,老朽又何必多言呢?”泥菩薩知是勸他不下,於是又對他說道,“少俠一諾千金,只是此去凶多吉少,少俠謹記老朽這句話方可化險爲夷,望少俠銘記於心,切莫忘記唯是!”
“不知老先生說的是哪幾句神機妙語,還望相賜!”丁嘯秋抱拳相問。
“你且記住‘千軍萬馬來相見,瀟湘夜雨遁去無,孤星入命迷途返,盲人瞎馬知西東’,少俠切記啊!”泥菩薩說完又在懷中揣摩良久,拿出一錦囊來,遞將上去,對着丁嘯秋說道,“你拿着這個錦囊不到萬不得已切莫打開,否則前功盡棄,你也將性命堪憂!”
丁嘯秋連忙起身半跪,執手相謝道:“老先生今日所說之話,晚生一定銘記於心,如果我此去還得以保存小命的話,一定會再向老先生跟前道謝的,只是如果......”丁嘯秋略略停頓道,“如果天欲收我,這......”只見他從腰間卸下一塊精美玉佩向泥菩薩遞去,繼續道,“還望老先生將這塊玉佩交給南平郡王的千金柳如煙公主!”
泥菩薩連忙將他扶起,口中答道:“這玉佩我先暫時代你保管,等你回來在交給她吧!”他當然知道丁嘯秋口中的柳如煙是誰,只是沒想到這丁嘯秋也是那癡情的血骨男兒,眼下生死未卜,卻仍然不忘自己心繫之人,一時對他更是另眼相看,哪有不答應之理。
他接過丁嘯秋手中的古樸玉佩,知道這是皇家之物,如此寶貴的東西多半便是重要的信物了,他信誓旦旦說道:“老朽答應少俠這件事便是,但還望少俠也答應老朽剛纔那件事啊!”
丁嘯秋聽他如此一說,又想起泥菩薩剛纔希望自己幫他一個忙,只是這個忙是什麼一時又無從得知,不禁好奇道:“老先生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