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我一面擔心要命,一面又反覆的思考一連串問題,他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平時開車都很穩妥的,會不會有事?阿彌託福,希望不要是什麼大意外。又想,與我有關麼?我應該如何面對他?肖的妹妹知道我們昨天的事麼?她會怎麼想?
昨天晚上,我才下定決心要讓所有的快樂傷悲到此爲止,這會又緊張兮兮心急火燎的樣子,到底爲了哪般?老天並沒有眷顧我,倒是以折磨我的心靈爲樂。
約莫半小時,到了西南醫院。我付錢下車,肖敏真已經站在醫院大門口等我。我一溜煙的跑上臺階,“敏真,你在這裡等我?”
肖敏真輕拍我的後背,“哥哥說你昨天把手機落在他那裡了,我想你到了也不方便打電話呀,就出來等了。走,進去吧。”
我心裡更加忐忑不安,“哦,怎麼回事呢?他平時都小心開車的。”我小小心心的問。
“肋骨有三處骨折,需要好好養養了。其他的都是皮外傷,”
我心裡一緊,我沒有什麼骨折的醫學常識,那種嚴重麼?擔心起來。
“你們昨天怎麼啦?他到處找你呢,還叫我一起去找?瘋了。”敏真很奇怪的望着我,她是個率性的女人,這種性格讓我覺得她年輕並且可愛。
我不敢正視她,“沒,沒有,就是小別扭,拌了幾句嘴。”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沒有底氣。
“哥哥還開車到處找,找不到叫我一起找,那麼大的雨,我開車開得很慢都看不清楚,好危險,在較場口那裡撞上了。”肖敏真歇了口氣,拉起我的手。“走吧走吧,上樓。”
我一邊跟着她走,一邊覺得很心痛,又很愧疚。敏真看我的神色難堪,快要掉下淚的樣子,安慰我說,“曉得他怎麼回事哦,這麼大歲數人,可能吃了**吧。子璇不要擔心。”
走到病房門口,我停了一下,心裡惴惴不安,從沒有見過肖出什麼事情,他一向不需我擔心。有些害怕。敏真拉我,“子璇,走,哥哥在裡面。”
我進去了,這是一間高級病房,套房式的,乾淨舒適,電視機、空調機、熱水器、洗手間等等一應俱全。我站在敏真的身後,一時間也不知道上前去,立在兩米遠的地方看他。他呈一種半臥的姿勢,蓋着薄被單,左手打着點滴,額頭上有淤青,下巴磕破一塊,看得出是皮外傷。臉色蠟黃,憔悴不已。我從未見過這樣子的他,不再像我心中的那座山。
我頓覺心痛,立在原地。直到敏真說話,“哥,子璇來了。”
我上前去,握住他的右手,焦急的望着他,“感覺怎麼樣?”。他擡頭看我,眼睛裡閃過一抹笑意,低聲說,“這樣子嚇到你們了吧,子璇不要害怕。”我的手被他緊緊的攥在掌中。
我伸手想去摸他的腹部,但還不清楚狀況怕碰到傷處,“痛麼?醫生怎麼說?”
“沒有事,休息一陣就慢慢癒合了。”他居然擠出一個笑容,眼角的細紋一下顯現出來。
“還說沒事!拍片子看,三處骨折!我都不敢跟爸媽說。昨晚打止痛針呢,不然根本睡不着覺。醫生開了三天的口服止痛藥。”敏真搶過話去。
“跟他們說做什麼,這點小事,叫老人家擔心。”他對敏真說。
我更加難過,一時間,我只覺得責任全在我,要是我不那麼任性,要是我不發脾氣到處跑…….我完全可以和他坐下來好好談,那麼意氣用事幹什麼?弄得他出事情,我自己也傷心,內心也更加不安。“對不起。”我怔怔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來,低着頭不想讓他看見。我們之間,癡纏糾葛這麼些年,怕是再難分清。
他抽出手來輕輕撫摸我的臉頰,一行熱淚倏的滑下來,落到他的指尖,他連忙替我擦眼淚,“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小丫頭,別擔心,沒事的,養一養就好了,最近太忙正愁沒時間休息呢。”他笑了笑。
我抓住他的手,緊貼我的臉頰,久久不想放開。
不知何時,敏真已經退出房外。
我在那裡守了一天,也許是不能固定的緣故,肋骨骨折的確是很痛的,躺在牀上不敢隨便動,翻身也得小心,不能伸長手去夠東西。吃止痛藥可以稍稍緩解,但吃太多對身體又不好,只好忍着。夜裡我仍能聽到他的動靜,估計是醒來了又睡不着。雖然他沒有說,但我能感覺到他的難受。醫生說,這種傷只能靜養,待到骨頭生長,慢慢癒合。不很危險,但是過程長。
劉志東何吟梅當天下午就來了,他們很關心。吟梅問我怎樣弄的,我不知如何作答,敏真替我解圍,我很感激她。
第二天我本想再請假,肖卻叫我去上班,免得行裡的人知道了影響不好。開頭幾天,白天由敏真和大姐輪流照看,我一般晚上過去,有一回,敏真硬叫我回去休息,說是我工作忙,她比較清閒,晚間也由她留在那裡。大姐是個不多話的人,真是勞心勞力,忙前忙後,天天煲湯過來,又帶來許多滋補品。前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各色各樣的人,同事,朋友。畢竟肖在本市是有頭臉的人物。醫生對我們畢恭畢敬,極其重視,很小心的提醒我們少讓些人來,打擾病人休息。我們連連應是。過了幾天,到了晚上他便將我們統統趕回去,說是完全沒必要陪在那,又不是老弱病殘。一個星期以後,皮外傷已經癒合,往日那種神采恢復大半。只是肋骨的傷還沒有大的好轉,但疼痛已經減輕許多,不再需要每晚吃止痛藥睡覺。醫生說了,一切得慢慢來。
入院的第三天,張淑芬來探望,提了水果,還燉了海蔘,蟲草一類的,我見到她便覺得尷尬,有些不好意思,正要退出房去,肖叫住我,“子璇,我還沒有正式介紹過你們。”
其實我們早已認識,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只是沒有以這種身份而已。他將我介紹給張淑芬,淑芬善意的對我點點頭,對我說,“辛苦了你!”
“哪裡哪裡。謝謝你來。”我輕聲迴應。
淑芬又問,“我打電話告訴立明一聲。父親住院總的回來看看纔對。”正要掏手機,肖展庭制止了她,“先別告訴他,不是什麼大事。”
我想張淑芬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確是沒有將此事告訴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