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個人在那裡！？”
“那個戴克-青藤？”
“我看看情況……”
已是傍晚，李奇還呆在貝塔城統合區萬神殿的辦公室裡。
康斯坦丁、麥斯維和艾格莎三人組帶着精幹人馬已經出發了，他這邊等着確認雷管行動的情況，再趕過去處理羅姆羅斯的事情。
沒想到拉爾夫傳回來這樣的消息，讓李奇心緒頓時沉重起來。
看着影像裡那後有海浪，前有敵人的混亂現場，涌動的怒氣漸漸消散。
即便有梅迪老頭提供的神皇堡細節信息，還有情報局從各個渠道獲得的機密，神皇堡海灣區的變化還是非常大的。
一幫民間人士，用飛機突入神皇堡，當着秩序女神的面搶人埋坑。只是丟下了一個人，已經堪稱奇蹟了。全須全尾回來的要求，從一開始就是奢望啊。
拉爾夫繼續報告：“現場指揮在離開結界前，確認戴克啓動了飛機的自毀裝置，但人還好好的。也就是說，有很大可能……”
李奇的眉頭重新皺了起來，這個戴克，有很大可能被對方活捉了。
雖然很冷血，可從結果上說，被活捉了就是個超大的麻煩。
事前也不是沒做過這方面的考慮，行動指揮部在招人的時候就強調過，如果被活捉的話，下場會比死掉還悽慘，而且赤聯不會出面保他們。儘管指揮部沒有直說，所有成員都明白如果出了事，戰死是最佳選擇。
沒想到這個戴克，選擇了活下去。
李奇能體諒戴克的選擇，可放在這麼重大的行動裡，就不是個人的問題了。
“雷管行動部隊都不知道接下來的爆破行動細節，不過還是有所猜測，畢竟得丟下貨物。”
拉爾夫很憂心，其實他也不知道爆破行動的細節，但知道有後續。同樣，參與行動的飛行員們都知道有後續。
拉爾夫苦澀的道：“對不起，總樞機，是我選錯了人，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李奇沒有回話，意念轉到另一個頻道，從爆破行動指揮部那裡得到了“貨物未被發現，狀況良好，隨時可以啓動”的報告。
再轉到情報局頻道，圓鉤報告：“除了瓦倫丁防衛部隊正在緊急調動外，曙光帝國上層還沒有做出任何重大決議，連教會和官署的高層都沒有被召集到神皇堡。”
李奇有了兩個判斷，第一，戴克還沒有泄露後續行動的秘密。第二，那個假女皇，或者說是秩序女神，還沒有做出徹底翻臉，在主位面大打出手的決定。
但再過一夜，情況就必然不同了。
戴克絕對不可能保守秘密。在強大神祇的分身面前，沒有哪個凡人可以保守秘密。
“這個叛徒！”
小紅在他心底支着耳朵聽呢，忍不住發表了意見：“沒辦法，革命過程中總少不了這種人，看來爆破行動得取消了。反正我們已經破壞了秩序女神在主位面對鍊金石的研究，抓來的這些鍊金師又可以讓我們的研究上一個臺階。”
“如果爆破行動取消的話，我們就得強攻”，李奇盤算着：“不管是神皇堡還是天堂山，都得強攻，犧牲會很大。”
“最重要的是，這麼一來，我們的真正目標就無法實現了，秩序女神肯定會把僞女皇保護得更加周密。”
小紅酸酸的哼道：“你就惦記着復活特蕾希婭的事情，這是因私廢公！”
“特蕾希婭已經沒了！就算爆破行動成功，你搶過來的也只是具軀體，跟充氣娃娃有什麼區別！？”
她用壯士斷腕般的悲壯語氣說：“真的那麼想念特蕾希婭，我用神性源質給你做個！從身體到記憶，完全一模一樣！不計較是不是真的凡人的話，她就是特蕾希婭！”
換在其他時候，李奇肯定要跟她開玩笑，問這個身體是不是她的分身，到時候進行的科學實驗又該怎麼算。
可李奇完全沒心思往那邊想，在心底淡淡笑道：“我們早就做過充分的溝通，爆破行動的真正目的是阻斷秩序女神對曙光帝國的直接統治，僞女皇那個分身是核心紐帶，必須解決掉。復活特蕾希婭只是附帶的，就算靈魂沒着落，至少身體可以先留着。”
小紅叫道：“是啊，我們吵過三天三夜呢！結果你還是不理會我的反對，拉上了歐蘿拉凱瑟琳她們一起來逼迫我，我是爲了維護咱們費共的團結，才迫不得已答應的！”
李奇接着說：“我們堅定信心，馬上行動的話，還會有額外的收穫，就是救回那個戴克。”
小紅一愣，叫聲變得更大了：“現在？馬上？今晚上！？”
李奇與其說是在說服小紅，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秩序女神沒有第一時間動員帝國做出最強烈的反應，說明祂還在猶豫。祂修補天堂山的工程顯然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哪怕是失去了鍊金石研究這部分東西，祂也不想停下來了。”
“只要我們不直接進攻天堂山，就算是爆破行動，祂都有很大可能忍下來。也許會宣戰，也許是全面大戰，但祂不會動員整個帝國的力量來解決我們。”
“我猜測……不，我確信，哪怕帝國爲此陷入崩潰，祂都在所不惜。只要修補好天堂山，祂就能登上善良秩序的信仰巔峰，祂的秩序之力就能融合曙光之力，成爲費恩世界的根源力量之一，我們的力量會受到嚴重壓制，哪怕是源魔技術都會受巨大影響。到時候祂重新穩定帝國，清掃我們，易如反掌。”
小紅的反對顯得很虛弱：“那個叛徒，不值得拯救！”
說到戴克，李奇先回應拉爾夫：“你不要糾結這個問題，先確保部隊其他的人安全回來，我來想辦法。”
接着再回應小紅：“他們是民間人士，我們不能要求他們像戰士一樣勇於犧牲。”
在這事上小紅態度很堅決：“他們以前是戰士！現在不是戰士了，也都是費共成員！”
“他們信仰的是大同主義！在必定會泄露機密破壞後續行動的時候，那個戴克的選擇是保住自己，他的信仰已經動搖了！”
“既然信仰動搖了，怎麼不是叛徒！？”
“李奇，你不會還要爲他辯護吧？你的右傾投降主義思想又冒出苗頭了哦！”
“別告訴我你要搞什麼拯救大兵戴克，那是資本主義社會的虛僞人性觀！”
這事上李奇還真要跟她爭個高低，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就惦記着初夜權，想着在異界吃香喝辣的小子爵了。
“你骨子裡的左傾思想，也就是革命奇觀主義同樣沒有清理乾淨。”
“人命當然是最寶貴的，這同樣是我們大同主義社會應該有的基本觀念！不，大同主義社會應該比其他社會更注重人命！”
“這不是什麼階級社會的虛僞人性觀，而是文明進步的象徵。越文明的社會越注重人命，因爲有發達的生產力支持，我們可以追求這樣的目標！”
“地球世界的革命年代強調犧牲精神，不在乎人命，那是因爲落後和弱小。我們沒有條件講這個，我們只能用人命去爭取解放！”
“不要覺得米地瓜從一開始就是講這個的，他們獨立戰爭那會一樣不把大頭兵當人。士兵吃着豬食都不如的食物，很多人連鞋子都沒有。”
“他們的工廠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就算到了五六十年代，爲了渲染核戰爭氣氛，還在用放射性元素造玩具，米地瓜重視人命？”
“等他們成了世界霸主用美元掠奪全球的時候，他們有技術有資源講這個，還能佔據道義高度，加上他們荷里活那幫技術高超的宣傳家的努力，就給你這樣的人深深刻下了只有資本主義社會纔講人命貴的觀念，無形中默認了他們的社會制度是最優秀的。”
“爲了反對他們，你們連同最基本的人命最重要這種觀念也要反對。因爲他們有條件講這個，因爲他們宣傳不是戰舞渣，所以你們這種人啊，反而是受荷里活文化毒害最重的！”
“誰能真正重視人命，誰能在宣傳之外同時做到，這纔是證明一個社會是不是比另一個社會更先進更文明的依據。”
李奇低沉的說：“我堅信大同主義社會比你所說的米地瓜宣傳的那種人性觀更注重人命，如果不是這樣，那我們理解的大同主義道路必然就有偏差。”
他再說到戴克：“從費共成員的標準看，戴克的確差了點，但他已經做到了遠遠超出赤聯國民義務的事情，我們不能苛求他必須自我犧牲，何況我們並不知道他面臨的是什麼情況。”
“犧牲精神應該是自發的，就像我們摸索的大同主義社會，物質隨需分配不是靠覺悟實現，而是靠客觀條件。擁有覺悟更好，那樣的人會是大同主義社會的先鋒隊。”
“我們有條件去救戴克，爲此所冒的風險，也不單單只是由他引發的。”
“小紅，你說得沒錯，我們就是要去拯救大兵戴克。”
小紅苦惱的叫道：“理智上我認可你說的是對的，可感情上我實在接受不了啊！”
“我們的革命不是艱苦的戰天鬥地，不是無數人前仆後繼，浴血疆場。我們的紅旗不是自己的血染紅的而是敵人的血染紅的，總感覺這樣的革命是修正主義！”
李奇不客氣的道：“你這就是革命奇觀主義，小心你的神祇之心，也就是那個想把你從大同主義女神扭曲成革命女神的傢伙又要跳出來作亂。”
“你真想玩那個，就先把自己的神國拆了，重新回到小山包的狀態，然後撕裙子煮麪吃，再來跟我說艱苦奮鬥！”
小紅沉默了許久，嘆氣道：“沒錯，我們的革命是因地制宜，實事求是。我們追求的大同主義是讓凡人社會更加先進更加文明，人命當然也就更加寶貴。”
她用讚許的語氣說：“李奇總樞機，你說得好！我的確需要檢討我的革命奇觀主義。”
因爲你絕對不想再撕裙子煮麪條……
跟小紅統一了認識，李奇的決心也獲得了支持，
他緊急呼叫魔女們，要求回報各自的工作進度，看誰能馬上回來。
魔女頻道頓時又熱鬧起來……
就在同時，瓦倫丁神皇堡的監牢裡，接受了傳奇牧師的治療，比昏迷前更精神的埃米麗揉着有些發痛的手，恨恨的瞪着已經被打成了豬頭的戴克。
“所以，這是私人恩怨？”
戴克吐出帶血的唾沫，還帶着兩顆牙，努力維持自己大義凜然的形象。
埃米麗冷冷的道：“沒錯，這就是私人恩怨！”
那時候她昏迷了不知道自己啃到了什麼，也沒感覺到臉和嘴有什麼異常，但現場影像和部下的躲閃目光，讓她跟這個油膩中年有了私人恩怨。
埃米麗接着說：“審訊還沒有開始，你不要心存僥倖，在這個地方，你的赤紅女士可庇佑不了你！”
戴克還在嘴硬：“儘管來！大爺要皺眉頭就不是男人！”
心底卻在叫苦，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