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身上的香味這麼特別呢,打從坐下到現在都半個多小時了,一點沒散。我可不可以舔着臉跟你討點兒啊?”
“說這話可見外了,今兒所有的來賓都能得到一份答謝禮,那就是我們家用宮廷古法制的香。你要是喜歡,回頭我叫人給你送幾盒去。”馮憶香說着用公用筷給艾文兒夾了些菜,又把她手邊的水杯蓄滿了。
其實她媽今天主要就是讓她把這位伺候好了,畢竟是市長千金。人家一點兒架子沒有,邊大快朵頤邊贊她家的廚子,可不像其他家的閨女,來了眼珠子沒事兒就往潘風霆和陳星河的身上瞟,筷子幾乎都不怎麼動。
“清子,你怎麼纔來啊?”馮憶香打老遠就看見張清子了,趕緊起身擺了擺手,她到別桌尋了個凳子回來,就見自己位子左邊空出來了,於是朝剛纔還坐在她身邊的女生笑了笑,之後就拉張清子坐下了。
“別提了,我媽捯飭她那個頭髮來的...”張清子說着接過馮憶香遞過來的水,一口就給悶了。
“你猴急什麼,慢點兒喝,再嗆着了。”馮憶香不覺笑了出來,想想剛剛桌上那幾位端着那出,再看看這位,真是有點意思。
她媽說了,這晚宴可不光是那些大人來走過場,不然怎麼會家裡是女孩兒的就都給領來了?這擺明了是來相咱們家的兩個大公子來了。那要真是得了公子的青睞,說不準這親就定下了。
馮憶香一聽她媽這麼說,立馬把最漂亮的那條裙子給穿上了。想讓三聖堂的公子看上,怎麼也得先過她這關,先美過她再說!
不過放眼今晚來的這些鶯鶯燕燕,她也就承認坐她右手邊的艾文兒能跟她一較高下,旁的她都沒看進眼。
“卓雅怎麼不坐這桌?”張清子看到卓雅之後就湊到馮憶香跟前低聲問了一句,小學的時候她跟馮憶香就沒少給卓雅小鞋穿。今兒要是湊到一起,看她不好好擠兌擠兌她。
“哼,她也得有那個膽兒...”馮憶香話還沒說完,就見卓雅上手去拉潘風霆胳膊去了,騰一下就站起來了,“...你等會兒,我去瞅瞅咋回事兒。”
其實自打小學開始,卓雅就很少到三聖堂來玩了。畢竟之前她跟馮憶香鬧得太不愉快,回家之後讓他爸給罵夠嗆,還被警告不許再到三聖堂來招惹馮憶香。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偶爾還會偷偷到三聖堂來,只要遠遠的能看到潘風霆,她都覺得特知足。她覺得這人受到了老天爺的眷顧,不但樣子生得好,人也聰明絕頂。他總是拿着一本書坐在那棵老榕樹下,就像一幅畫一樣。他的聲音那麼好聽,卻從小至今從未跟她說過一句話...
所以她才格外的恨馮憶香,憑什麼她能住這麼大的宅院,穿漂亮的衣裙鞋襪,憑什麼她能跟潘風霆和陳星河這樣的人物每天都在一起......她真的是一邊在心裡恨着馮憶香,一邊又特別希望自己能夠變成馮憶香。
今天好容易能有個正當的理由進三聖堂,卓雅昂首闊步的邁進大門檻的時候,心裡那叫一個豁亮。她決定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跟潘風霆說上一句話,無論他跟她說什麼,那都是隻對着她說的。
她的眼睛追逐着潘風霆的身影來來回回,眼見他終是不再跟着大人,緊忙起身走了過去...
潘風霆此時的心情是有些鬱卒的,他本來端正好心態,想要好好的演完這一場。可是隨着他的成績被越來越多的人拿來跟陳星河比較,他心裡明鏡的知道等這些話落到陳星河的耳朵裡,兩個人肯定是要比之前生分了。
陳星河的分數就比錄取分數線高了十幾分,這沒什麼啊,不是考進重點高中了嗎?這人和人之間就非得分出個你高我低才肯罷休嗎?他們兩個當事人完全沒想過這些,可是旁人卻彷彿都拿着尺子丈量呢!
這難道就是他爸說的,你不想慶祝,有些人卻非得逼着你大肆慶祝...你不想比較,有些人卻非得逼着你去比較嗎?
衣袖被從身後拉住,待回過身看清來人之後,潘風霆急忙將自己的袖子扯了出來。
“有事?”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不過冷冰冰的,卓雅似乎能從他的聲音裡嗅到一絲不悅,她有些後悔自己挑了一個不太合適的時機來找他說話。
潘風霆隱約記得這個女生,是因爲她是馮憶香討厭的爲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這些年他也見了不少家裡得勢了之後就張牙舞爪的,可是女生這樣,尤其令人厭惡。
“嘛呢?場子都走完一遍了?”馮憶香說着把潘風霆胳膊抱在懷裡,趕緊給撣了撣灰,一臉的嫌棄。卓雅的貪婪目光令她非常的不舒服,她那模樣就像個千年老妖,好像要把潘風霆的精血都給吸食乾淨一樣。
潘風霆先是一愣,而後擡手攬過馮憶香的肩頭,把身體一半的重量都放到她身上了,“嗯...我累了,讓我倚一會兒。”
濃濃的鼻音,帶着點兒撒嬌的意味。
雖然從小到大少不得一些肢體接觸,可是這次的摟抱似乎有所不同。第一,是馮憶香主動的;第二...雖然馮憶香對他也有好感,可是她對他並沒有強烈的佔有慾。即便今天她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出了類似宣誓主權的舉動,可是在她的內心中仍是沒有這方面的覺悟的。
不過總而言之,馮憶香的這一舉動成功的愉悅到了潘風霆,他不覺就勾起了嘴脣,待感知到腰間突然圍上來一隻手臂,好像還想要費力的託着他,心裡莫名就一蕩。
馮憶香知道心疼他了,挺好。
之前想好的很多說辭在經過眼前兩人的互動之後被忘得一乾二淨,卓雅不知道這個男生原來也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態。他們看起來是如此的登對,彷彿擁有相同的磁場,她是根本都插不進去的,只要靠近就會被遠遠的彈開...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彷彿在她與他們生活的世界裡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她是如此的渴望能夠跨過線去,就好像線那頭的空氣都更加清新一般...可是即便近幾年她的爸爸扶搖直上,她也躋身進了這個圈子,那條線就像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看着只一步,卻是咫尺天涯那麼遙遠。
潘風霆只不過剛跟她說了兩個字,她用不用這麼橫攔豎擋的?
“潘風霆,你不知道吧...馮憶香在學校跟女生的關係並不好,跟男生卻走得很近,你知道有個叫桃震的男生嗎......”
不是這樣的,她今天根本沒打算說這些,可是她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嘴,末了兒還一臉神秘,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這就是她打小就討厭馮憶香的原因,她彷彿總是有能力把她逼到反派角色的位置,而她的內心在抗拒的同時,身體卻誠實的本色出演。
潘風霆聞言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也收回了手,並撤了一小步拉開了跟馮憶香之間的距離。有些事情在意猶未盡之後才能夠每每想起,他纔不要一次給夠馮憶香甜頭。眼見卓雅自以爲奸計得逞之後臉上的笑容逐漸虧大,潘風霆這纔開了口。
“賤桃是我介紹給她認識的,你跟馮憶香不在一個學校,知道得還不少嘛...”潘風霆說到此處頓住,盯了卓雅幾秒鐘,之後掉頭推馮憶香,“...趕緊給我找點兒吃的,餓死了。”
卓雅幻想過很多次與潘風霆的對視,只是沒想到真正到了這個時刻,她竟然如墮冰窟,通體冰寒。原來她一直愛慕着的人,還有這樣的一面,他的眼神彷彿帶着千萬把刀子,好似要將她凌遲處死一般。
她今天有幸看到潘風霆的很多面,而由頭,竟都是因爲馮憶香......她發現自己在意的,慢慢由對潘風霆的愛意轉移到了對馮憶香的恨意之上...也或許,是明知求而不得之後,逐漸增長的怨念吧......
“你是怎麼想到給他起‘賤桃’這個綽號的,真是太絕了!”馮憶香一想到賤桃做驚恐狀,說不敷面膜的人皮膚不該這麼水潤的時候,就特想笑。雖然他男生女相,性格也溫軟,很多同學嘲笑他娘娘腔,她卻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的。其實賤桃膽兒特小,說話直,沒啥壞心眼兒。真跟你當了朋友,就一門兒心思的爲你好,自己的什麼好東西都願意拿出來跟你分享,特仗義。
不過一個男人怎麼能騷得這麼極致呢!她真是覺得這廝託生錯了,這輩子就該當個女孩子的。
“名如其人。”潘風霆只說了四個字,而後便跟馮憶香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