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三上半學期開始,整個學年的上空似乎就被離別的傷感雲彩籠罩着,直至中考之前,紀念冊這個東西就如雨後春筍一般涌現了出來。被人發到單屬於自己的紙張的時候,潘風霆都是惜字如金,他真的並沒有很怕別人忘記他。
潘風霆起初對分離並沒有什麼感觸,可是當他想到即將上初二的馮憶香,想到他畢業之後,馮憶香還要在這所學校裡繼續念兩年書,他竟是平生第一次對初中生活產生了留戀。
中考成績如他估算般只照滿分少了五分,絲毫不差,他就如同每一次摸底考試後一樣,因爲估算的分數與考試分數相同而覺得很是無趣。
今天是來學校拍畢業照的日子,所有的人都齊刷刷的穿上了校服。想來那些平日嫌棄校服難看的女生們,此刻也多少有些捨不得這身衣服了吧。
潘風霆沒有跟誰單獨拍照的打算,所以集體照照完之後就準備回家,不想陳星河扯着他不讓他走,直說幾個妹子拜託他,他也是沒辦法。
於是潘風霆就像人體雕像一樣,面無表情,維持着一個姿勢不動,身旁的人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還有完沒完了?”潘風霆實在是覺得有些厭煩,擡頭尋找陳星河想讓他哄走這些討人厭的女生,結果就見到他在不遠處被好幾個女生圍了起來,而他正死命的揪着自己的脖領子。
這什麼情況?
就在潘風霆納悶兒的空檔,突覺有人向他襲來,急忙向後一個閃身,於是一個女生的手堪堪與他胸口丨交錯而過。
潘風霆這時才意識到圍住自己的女生似乎在逐漸增多,好像還有要趕超陳星河的趨勢。雖然他一直知道有一些女生對他垂涎已久,可是這青天白日的,她們總不至於集體分吃了他吧?
“潘風霆的第二顆鈕釦是我的,你們今天誰也甭想跟我搶!”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包圍圈的直徑驟然縮小了一半,周圍的人也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今天老孃勢在必得,跟誰翻臉我都不在乎!”
潘風霆警惕的看着這羣猶如打了雞血的女生們,雖然不知道這第二顆鈕釦的含義,卻仍是把它扯了下來,捏在了手心。從人羣的縫隙之中,他能看到陳星河似乎還在垂死掙扎,於是他覺得枯燥無味的初中生活如果這般落下句點,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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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暑假,馮憶香可就放羊了。她也不像現下的小姑娘小小子的,在街上閒溜達也覺得有意思,就見天的往外頭野。她就是往自己屋裡一鑽,除了吃喝拉撒根本不挪窩,就抱着書看。
她最近迷上了外國原文書籍,覺得自己進入了新的世界。這不小桌上堆着的三本書都是潘風霆借給她看的,話說這小子可真雞賊啊,自己老早發現了這麼好的東西,竟然才推薦給她看。
起先潘風霆嘴裡不時的冒出一些佳句,她還羨慕憧憬得緊,卻原來他是看了這些書籍之後,自己翻譯感悟來的。人家還大言不慚的說他看懂了就是他的,整個兒一剽竊狂魔。
馮憶香端起小桌上的茶杯嘬了兩口,正打算再次投身到書籍的海洋之中,卻不想房門被大力推開,她腦子裡剛剛還想着的人跟陳星河就這麼蹦到她眼前了。
“你,你們倆這是怎麼啦?讓老妖精給攆了啊?哈哈哈哈哈!”馮憶香放下書穿上了拖鞋,‘吧嗒’‘吧嗒’到倆人身前看了一圈兒,之後就樂開了。
這倆人的白襯衫已經褶皺得不成樣子,都是灰頭土臉的,潘風霆的脖子上還有三個血印子,也不知道是讓誰給抓的。
“拿着,給你了。”潘風霆讓馮憶香笑得有些掛不住臉面,把鈕釦往馮憶香的手裡一塞,之後到小桌旁拿起茶碗一口就給悶了。
“我這個也給你了..”陳星河也把鈕釦塞到了馮憶香的手裡,之後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說這幫老孃們兒是不是瘋了心了?就爲了個襯衫釦子,至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啊,太瘮得慌了!”
“到底咋回事兒啊?什麼老孃們兒?”馮憶香挨着潘風霆也坐到了塌上,眼睛瞄了一眼她的茶碗,趕緊把突來的一股子羞澀給壓了下去。
“拍完畢業照之後,女生們就開始瘋搶男生的第二顆鈕釦...說第二顆鈕釦,在心的上方,是送給心之所繫的人,也就是送給最喜歡的人...我跟你星河哥都沒有喜歡的人,所以就給你了。”潘風霆這一路只想着趕緊把鈕釦帶回來給馮憶香,可是這到了真章,他還真就慫了。其實他老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早就看穿了陳星河的心意,可是他覺得目前的自己配不上馮憶香,陳星河這小子就更不成了。
“這麼有意義啊?那我可得好好收着了!”馮憶香說着起了身,到櫃子裡拿出她奶留下的七寶玲瓏盒,端到小桌上鼓搗了半天才打開,之後將兩顆鈕釦安安穩穩的放了進去,又費了半天功夫才把盒子關上。
“元寶,你奶這寶貝我可早就聽說了。你這當着我倆的面兒就給解開又關上的,也不怕我倆偷你的細軟?”陳星河看馮憶香擺弄這麼半天,其實根本看不出門道,只是覺得這盒子真真兒的好看,一看就是個寶貝。
“哼,這盒子上的機關差之毫釐就有萬般變化。如果不知道口訣,你就看我玩兒一百遍你也打不開。”馮憶香說着得意的仰了仰脖,之後又把盒子放回了櫃子中。
“你當我的面兒給我玩兒一百遍看看嗯?”潘風霆看着覺得十分有趣,於是好信兒說了這麼一句,不成想馮憶香立刻就繃起了臉。
“想得美!”馮憶香纔不傻呢,潘風霆這廝猴兒精猴兒精的,估計給他看個十幾遍就能摸出門道了,這是她跟她奶的小秘密,纔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呢!
馮憶香杵在地上琢磨了半天,心說人倆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她,她不回禮好像也說不過去,於是打開了另一邊的櫃門,把她媽給她買的第一個胸罩拿了出來,上抽屜裡翻出了剪刀,直接從中間就給剪開了,之後一人給了一個。然後把潘風霆一腳從軟塌上踹下去,又捧起書津津有味兒的讀起來了......
潘風霆跟陳星河面面相覷,手裡這玩意兒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再看看趴在軟塌上那個沒心沒肺的熊玩意兒,都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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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聖堂的兩位公子雙雙考入了市重點高中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於是沒過多久三聖堂就辦了一次晚宴,市裡面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來了不少。
“我自己考學那麼點兒事兒,真不願意讓這些個外人來瞎摻和。”潘風霆不耐煩的扯了扯領結,一想到今兒一晚上都得端着笑臉答對一羣不認識的人就覺得厭煩。
“風霆,這有時候啊,自己的事兒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事兒。這慶祝啊,你想低調都不行,有那麼些人就非得逼着你大肆慶祝。比如說咱要是一直悶着不吭聲,你等着過陣子就得不老少的人來埋怨你爸...成啊,兒子考上重點高中這麼大事兒,擺了酒都不找我啊...老潘,咱關係是不是處得不到位啊?你就瞧好吧,到時候說啥的都有,那羅亂能多到天邊兒去。”
“嗯,爸。我懂,我今晚肯定不給你惹事兒。”
因爲潘瞬打小就跟潘風霆說些個世態炎涼,所以他很早就明白了不管多麼位高權重,都不是到了何處都能縱情肆意,可着自己高興來。都少不得一些逢場作戲;少不得一些事情不能遂了自己的心意;也少不得一些有心無力......
他爸說了,他們這輩兒過得太順風順水兒了,理應讓他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達到完滿的。
潘風霆跟着他爸挨桌走,跟陳星河和他爸擦肩而過的時候,倆人背過身去彼此對着對方的着裝嘲笑了一番,回過頭又像模像樣的裝起了乖孩子。
且說馮憶香這頭也被她媽安排了重要任務,那就是陪着那些貴客領來的女孩兒。結果一上桌跟前兒的人就開始主動給她夾菜,個個都巴巴的獻殷勤。
這什麼情況?
“香香,你這名字是誰給你起的啊?真好聽!”
馮憶香一聽這稱呼渾身一哆嗦,話說還真沒有人這麼叫過她。說話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她的皮膚十分的白皙,身條也不錯,只可惜五官長得太過緊湊了,怎麼看都覺得太摳搜、太招笑了。
“我奶起的,說祖上是宮廷制香的,咱後代都是得了祖上的福廕才活得這麼滋潤,不能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