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坨愣住了,丟過一支菸來,這次是徹底沒了戒心,卻欣然地岔開了話題,“哦,難怪好多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的學生一個個挺牛逼,感情也是形象工程在給他們撐腰啊,以後他們要再跟我裝逼,我非去他們家廚房看看偷醃了幾缸大蘿蔔。如此說來,武漢雖然建築物不怎麼氣派,但每個老百姓都過得很舒適,沒人崔遷拆房,買房價格又便宜,所以那種民生環境下的女孩,個個長得都很‘和諧’,對不對啊?羅寶?”
羅寶正從牀上爬下來,背對着宋一坨說了一句:“孺子可教!”
底子軍知道這個層面的對話結束了,他也不得不爬下來,找個適合的層面了。抓起羅寶桌子上的紅皮畢業紀念冊說:“哎!咱們什麼時候發這個了。”
羅寶一把奪了過來說:“你也有,我幫你放你抽屜裡了,看自己的去。”
宋一坨在一旁說:“十五塊錢一本,校裡規定每個系給畢業班發的,人手一份。”
底子軍馬上抱怨道:“我可以不要嗎?”
羅寶說:“不可以,大家都已經被人緣極好的班長收過錢了。當然你要是不怕別人說你小氣,背上個不熱愛母校的罵名,別人是不會到你口袋去掏十五塊錢的。實際上,你也真正捍衛了母校的尊嚴。”
宋一坨插言說:“小軍同志,這可不是面子問題。當年槍稈子裡出政權,現在學校規定裡也出政權。你要是想等我們都畢業離校了,你還一個人天天跑到教務處,要求領導給你發畢業證的話。那麼你就做一個真正熱愛母校的人好了。
“媽的,等老子拿了畢業證,看我不罵死他們。這個紀念冊撐死了也就值五塊錢,憑什麼他說十五就十五啊!我現在一分錢都沒了。怎麼就這麼巧。”底子軍不滿地說着。
“即使拿了畢業證書,你畢業了,你也不敢罵,他們也決不會讓你自由的罵。昨天,系領導給畢業班開會的時候說了,凡是在拿到學位證、畢業證之前或者拿到之後第二天,出現喝酒打架,鬧事,傳播反校言論等違反校規校紀的不文明現象者,學校的教務系統,仍然可以把你的編號註銷。具體什麼意思你自己想吧!”宋一坨又給底子軍解釋道。
“我靠噢,我怎麼感覺自己跟悲慘的青樓女子一樣,贖了身還拿不走賣身契啊。”底子軍繼續的牢騷着。
羅寶說:“本來就是一羣悲慘的青樓女子來上大學。貌似你大學畢業還能擺脫點什麼,標榜點什麼似的。學校那個大門口,進出只靠兩隻腳,裡裡外外能有多大差距啊?!”
底子軍不甘心就這麼被羅寶奚落,說:“你看這個畢業紀念冊上面的圖案,還是咱們四年前剛來時的學校景觀。本來在咱們這一屆大三就該投入使用的圖書樓,弄到現在還沒投入使用,咱們是沒希望進去感受一下這宏偉的象牙塔了。雖然裡面不能用,可是外觀不是建設好了嗎,也不拍一張新圖案印在咱們畢業紀念冊上,這樣拿回家裡了,也好炫耀一番啦!”
羅寶厭煩了聽底子軍這無謂的抱怨,說:“你是學生,是這個校園裡最低層的被圈養者,所以根據食物鏈原理,你只能妥協,掏了這十五塊錢。”
底子軍蒙了,聽不懂他說得是什麼意思。求助般的眼神看着宋一坨。
宋一坨對底子軍說:“你知道,像你這樣情緒化的人很多,大部分對母校的感情淡薄,甚至會埋怨。而這個紀念冊就像一瓶二鍋頭,學校的某些領導把它裡面的酒倒掉一半,再用水補上,然後貼上一個熱愛母校的標籤,推到你面前要你一口乾了它。你幹不了,那你就是對不起上面的這個標籤。就該被廣大學校領導、老師、同學刁難的刁難,鄙視的鄙視,奚落的奚落。而恰恰是這種刁難、鄙視、奚落,讓學生們那點僅有的對母校的淡薄情感也蕩然無存。真正的母親不會在你即將離家遠行的時候,把一張全家福照片塞進你行囊,然後伸出手說:‘交十五塊錢’。這個紀念冊本來的意義,是讓畢業的每一屆學子記住母校,發揚熱愛母校的精神。可是就這麼被參上了半瓶子水,玷污了標籤。所以你不掏十五元,就是捍衛母校精神。你掏了,你活了,可你已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