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快樂的時候,感到微微的惶恐.
在開懷大笑時,流下感動的淚水。
我無法相信單純的幸福。
對人生的欺負悲喜,既坦然又不安
—累—
身後有人走近,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顧泯傑。
他說,“已經辦了出院,以後定期去檢查就好,不用回去了。”
她微微點了點頭,仍舊只是看着外面萌。
他一直注視着她,她感受的到那眼神,炙熱,並帶着一種她怎麼也看不懂的東西。
他慢慢的走了過來,剛剛還覺得敞亮的空間,突然變得那麼狹小,她握緊了欄杆,有點想要逃走的衝動。
然而這時,他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總算停下腳步,接了電話,向外走去。
她舒了口氣,轉過頭來,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終於嘆息,這才發現手很冷,關了窗,忽然看見地上的花,啊,她的石蒜……
早就已經敗了……
花盆上的,只剩下枯萎的草根,她盼望着,細心的照顧着,好不容易,等到了開花,最後,卻還是逃不過衰敗的結果。
她蹲在那裡,一根一根的撿起落在花盆上的枯枝,眼中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她不想哭的,新年的時候,該想着開心的事,可是,看着花已經完全衰敗,她就好像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哭的那麼傷心。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她的一個世界,就這麼消失了。
或許花開總有敗,然而,心裡還是會難過,她覺得有什麼終究會離開她,雖然現在一直想要抓的緊緊的,可是,有些東西,是怎麼也抓不住的,所以,她才一直想要充實自己,強壯自己,不想讓自己輕易的被打敗。
他進來時,她正蹲在那裡,臉色陰沉着,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眼角話掛着淚痕,蹲在那裡,看着已經敗了了的枯萎的枝幹。
他頓了頓,走過去,站在她背後,說,“我不想養花,就是這個原因,再怎麼侍弄,沒過多久,還是要枯萎掉,很多東西,是留不住的,既然留不住,還不如不要拿在手裡,從沒得到過,也就不會在乎失去……”
她慢慢的站起來,看着他。
家裡暖氣開的十足,他穿着白色的襯衫,一隻手,插在修長的休閒褲褲袋中,高大的身材,站在面前,佔據了她所有視線。
她面無表情,看着他,“你說的沒錯,有些東西,是留不住的,既然留不住,爲什麼還一定要固執的留下去?”
他眉角微微一動,依舊淡漠的眼中,卻似乎有什麼在閃動。
一會兒,等不到她說話,他忽然猛的拉住了她,親我她,她皺眉,他很久沒有碰過她,然而他身上的味道,仍舊那麼熟悉,就好像過去,縱然許久不會回來,偶爾推開門,她便能感覺到,他回來了,他身上那種熟悉的味道,好像已經侵入到她的生活中,不論離開多久,總是不能忘懷。
她討厭生活完全被他佔據,討厭世界完全被他佔據,所以連帶着,她討厭她身邊完全被他的氣味佔據,她用力的拍打他的背,可是他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仍舊霸道的撬着她的脣齒。
一會兒,外面有沈先令的聲音,“蔓蔓?泯傑?你們來。”
他這才放開了她,她氣悶的一個巴掌伸出來,然而看了看外面,還是咬着牙放下了手,跺着腳跑了出去。
他只是擦了擦嘴,站在那裡,看着地上的石蒜,看了一下,纔跟着出去。
外面沈先令已經準備了紅包,他笑着招呼兩個人,“過年了,一人給你們一個紅包。”
她趕緊說,“爸,幹嘛給紅包,都多大了。”
顧泯傑也說,“是啊,爸,該我們孝順您纔是了。”
沈先令卻將紅包塞給沈蔓,“不管多大,還是我的兒女,我怎麼也是長輩,有我在的一天,你們在我眼裡,就都是小孩兒,來,都拿着。”沈蔓心裡苦澀的拿下了紅包,看着爸爸,只覺得眼淚總是在眼裡充斥着,卻不能流下來。
他將紅包遞給顧泯傑,“也不是很多錢,比你們現在賺的,根本不算什麼,不過,也是這麼個意思,壓歲錢嗎,你們也都長了一歲了不是。”
他握了顧泯傑的手,語重心長的說,“蔓蔓她媽死的早,我一個人帶着她,有很多不足,她雖然看着大咧咧的,心思最細,心裡想什麼也不告訴我,我也問不出來,大約這樣的家庭,小孩子都是這樣,我一直想着,有個人能好好的寵她,大約是寵一寵,她總能改過來的,不然,老是這麼壓着,她怎麼能過的好呢,我原來一直忙,也沒辦法,現在,她嫁給你了,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的待她,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別忘了,你對我說過的話……”
他看着沈先令,認真的,嚴肅的,點了點頭。
她只是茫然的看着兩個人,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沈先令定要回去,她怎麼留也留不住,她送他出去的時候,他笑着說,“行了,我自己開車回去,你們好好待着吧,現在人少,你也不用擔心我。”
她問爸爸,“可是,你說,他跟你說過什麼?”
他抓着她的手,“也沒什麼,只是讓他好好對你。”
說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便走了。
現在,家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她突然有點無措,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進房裡,關上了門,看見他正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擡起頭看着她。
因爲沒戴眼鏡,他微微眯着眼睛,一身休閒的衣服,看起來很平靜。
她不想跟他說話,便直接向樓梯走去。
“等一下。”他叫住了她。
她停在那裡,沒有回頭,聽見他聲音帶着怒氣,質問,“你到底要怎麼樣。”
她咬了脣,“你說什麼……”
他停了停,向前邁了兩步,只是看着她,“我問你,到底要怎麼樣,你到底想要什麼,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你要什麼,你就說!難道我沒有那種氣度,不能滿足你嗎?”
她冷笑,轉過頭來,映着外面仍舊蒸騰不斷的煙火,看着他,“我只是平靜的活下去,好像個平凡人,沒有壓力,沒有教條,沒有對比,沒有辱罵,沒有冷落,也……”她遙遙的望着他,在心裡轉了一圈,終於狠心的說出,“沒有你……”他不怒反笑,慢慢向前走來,她說完了,心裡卻發毛,咬着脣,站在那裡,看着他越來越近,他一把抓起了她的下巴,捏緊,“沒有我?沈蔓,你別不知好歹,別人能給你的,我都給得起你,也給過你,別人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只要你說,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跟你說,你就是太嫩了,太自以爲是了,你沒看過外面的人怎麼生活……”.
她向後退着,躲避他冰冷的臉,可是他抓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他,只能看着他。
她抓着他的手,皺眉,他說,“你懂得什麼,以爲開創一個什麼商城就很厲害了?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多,你那個商城,算得了什麼?我想要碾死,簡直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她終於氣急,用力推開了他的手,倒退了幾步,虛弱的身體貼在了牆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外面世界怎麼樣,可是我只知道,嫁進了你們顧家,就什麼都不是,不管我做什麼,都是一無是處,你姑姑會罵我,你妹妹會瞧不起我,你爸會無視我,你看看我爸,我因爲嫁進你們家,我爸沒臉在去你們家,因爲不想讓你們家的人再想起我就是個司機的女兒,你看,因爲嫁給你們家,我永遠不能讓他平靜了,我讓他自責,我讓他孤單,我不能回去陪他過年,他爲了不讓我難過,自己總是要裝的很開心,他一輩子都不能安心,我也一輩子都不能,顧泯傑,我看不見外面的世界,因爲,我只活在你們家,顧家就是個老牢籠……”
她噔噔噔的上樓去,停在最後一節樓梯上,“你看,那些花,我兩個月沒回來,他們都旱死了,不是他們脆弱,只是主人太不夠用心了。”
她轉頭進了房間,關上了門,靠在門上,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看着外面,煙花還在散落,美麗的不真實,她慢慢走到窗前,新年到了,可是,她還是什麼也沒改變,仍舊是那個,不能自主,沒有自由的沈蔓。
她笑着,擦掉眼淚,或許有什麼是變了,她要爭取,爭取自己的自由……
樓下,他一直站在那裡,一天的平靜,好像還在眼前,然而那只是表面,千瘡百孔的,他跟她的關係,究竟該怎麼辦?
電話再次響起來,他抓起電話,怒道,“我不回去,說過了,不回去。”
電話裡,卻只是一個低沉的聲音,“哎呦,顧少,您這是喊什麼……”
他一皺眉,拿起電話看了看,“林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