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環抱的山城晨霧瀰漫,幾個起得早的少年正在中學操場裡鍛鍊身體。
“哎呀——”一個正在做俯臥撐的少年跌在地上,發出一聲驚叫,張開的嘴咬了一嘴的泥巴。
看着少年的窘態,旁邊幾個跑步的小子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呵呵,竹竿,泥巴好吃嗎?”
“肯定好吃,要不竹竿會咬這麼大一塊?呵呵。”
少年連嘴裡的泥土都沒吐出,茫然而驚恐地打量:“這是哪裡?我怎麼啦……”
良久,他才吐出嘴裡的泥巴,慢慢站起來,打量着四周,透過霧氣看到了遠處學校的門樓和不遠處的籃球架,又想起剛纔夥伴喊自己的綽號,他自言自語道:“竹竿?這是我小時候的綽號啊?難道我重生了?我回到了少年時代?”
這時,一個年紀明顯大幾歲的男青年拍着籃球命令似地喊道:“竹竿,過來打球!”
他脫口問道:“你叫我?”
對方笑了:“呵呵,郭拙誠,不會摔一下就傻了吧?別磨嘰了,快點!”
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兩世記憶重合在一起了,他知道了自己時代、地點,也知道了對方是誰。他說道:“不打!”接着,他試探者說了一句,“蔡小軍,你不陪你的玉梅?”
蔡小軍大驚失色,慌亂地衝過來,先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但很快又換成一副哀求的神色,說道:“竹竿……,不,郭拙誠,我喊你大哥行不?你行行好,求你別說出去。絕不能讓我爸知道,他會打死我的。拜託!”
郭拙誠抑制住內心的狂喜,微笑道:“行。我保證不說。……,我看好你們。”
蔡小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郭拙誠的背影,目光又是害怕又是激動……
走了大約一百米,郭拙誠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呆立在原地的蔡小軍以爲郭拙誠是在嘲笑他,低聲而恨恨地罵道:“草,你小子記着,竟敢拿這個威脅我?咦——,他怎麼知道我和玉梅好?我們從來沒有告訴過誰啊……”
郭拙誠狂喜的當然不是自己抓到了蔡小軍的把柄,他狂喜的是確認自己重生了,從蔡小軍身上驗證了自己真的能“預測”未來!
蔡小軍不顧兩家的世仇和王玉梅家的貧困,毅然追求她。這件事是到現在只有他倆自己知道,直到五年後他們雙雙考上大學,又經過了一番抗爭,兩人才喜結良緣。
如果不是重生,現在的郭拙誠是不可能提前知道這件事的。
興奮的郭拙誠差點高歌一曲《得意的笑》。難抑激動之情的他就在馬路邊上痛快淋漓地打了一套“永春虎狼拳”。這套拳法是前世從岳父那裡學來的拳,主要用於養生。現在的他憑這記憶打拳,每招每式都記得清清楚楚,只可是現在弱小的身體還不太適應前世的打法,稍一用力就感到痠痛,動作必須儘量柔和一點。
身上的痠痛並沒有減少他的興奮,一路上他不斷地告誡自己:淡定!淡定!保持淡定!
看着霧濛濛的天空,打量着沒有幾棟高樓的縣城,郭拙誠感到很親切。回家必須經過一段在馬路上自發形成的菜市場:農民很早就肩扛手提着農產品、雞蛋、鴨蛋什麼的擺在路邊,周圍的市民在這裡挑選着價格比城中心低、質量比城中心好的物品。以前每次經過這裡,郭拙誠都對這裡喧鬧的人羣、地上無處不在的垃圾深惡痛疾。
可今天,他覺得這裡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他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掃視着,似乎想從他們中找出一二個熟人來,以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當然,他不可能蠢到告訴真相。
突然,他的目光停止了移動,固定在路邊一張精緻的俏臉上,嘴裡吸着絲絲涼氣。
感到有人在盯着,女孩擡起頭來,臉布寒霜。等看清郭拙誠的樣子後,她只愣了一下,反而露出滿臉的笑容,問道:“小弟弟,你買山藥嗎?”
聲音既脆又甜,容貌既嬌又美,就是這句話讓他無語:“小弟弟?她喊我小弟弟?”
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句流裡流氣的聲音:“大哥,就是她!我沒說錯吧,你看,她多靚!絕對可以當我們的新大嫂,嘿嘿……”
一個光着膀子的傢伙將有點發愣的郭拙誠往旁邊一推:“小雜種,滾開!她的山藥我們全包了,不賣!”
一個被衆混混簇擁的傢伙大叫道:“哇!真靚啊,要奶子有奶子,要臉蛋有臉蛋。她,就是你們新的嫂子了!小妹妹,我們玩玩?”
女孩又害怕又憤怒,水汪汪的眼眶裡涌出兩行淚水。她不知所措地往後退,但又捨不得那一籃子山藥。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人衝了過來,大聲喊道:“你們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不許耍流氓!你們再不走,我就叫公安來抓你們!”
“哈哈,叫公安?行啊,你叫啊。”光膀子的傢伙突然舉起拳頭朝這個青年面門擊去。
隨着一聲慘叫,出頭的青年一下倒在地上,鼻子裡鮮血直流,身體在地上痛苦地扭動着。混混們猶如看到了精彩的電影,一個個誇張地狂笑起來,前傾後仰地:
“就這慫包還想英雄救美?笑死人了,哈哈……”
“敢破壞我們勇哥的好事?怎麼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一個混混對圍上來的人吼道:“滾!都給我滾開。否則,要你們好看!”
現在的人還沒有前世的膽小,也沒有前世那麼世故,他們一個個瞪着憤怒的眼睛慢慢圍上,一個老人還對着爲首的混混叱責道:“李建勇,別給你爸丟臉了,你爸……”
李建勇惡狠狠地瞪着老頭,打斷他的話道:“老東西,你以爲你是誰啊?你給老子滾!”
那個仗義而言的老頭膽怯地低下了頭,慢慢地往後退。其他人聽到李建勇的爸爸似乎是大人物,大家也心虛了,不敢真的衝上去打抱不平。
光膀子的傢伙很得意,幾步衝到圍觀者面前,唾沫橫飛地吼道:“勇哥叫你們滾,你們沒聽見嗎?那好,就讓你們知道知道我周大爺的厲……”
話音未落,人羣中突然飛出一塊磚頭。磚頭的速度如此之快,正得意的他來不久躲閃就被砸中腦袋。隨着一聲悶響,一股鮮血從他的額頭上噴出,人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誰?有種給老子站出來!”一個穿T恤的混混大喊道,和另一個混混一起朝磚頭飛出來的方位衝去。
一塊磚頭又從另一個方向飛來。一個少年的聲音大喊道:“打流氓!打啊——”
這塊磚頭狠狠砸在這個穿T恤的混混胸口上,這傢伙啊喲一聲倒在地上。
顯然受了這兩塊磚頭的鼓舞,也受那聲高喊的蠱惑,剛纔敢怒不敢言的圍觀者一下勇敢起來。磚頭、石塊和垃圾一起砸向了他們,幾個青年農民更是手腳並用,痛打落水狗。
被混混簇擁的李建勇驚恐地大喊道:“別打了,住手!我爸爸是李縣長李崗——”
打得興起的農民現在可不管你是縣長的爺還是縣長的崽。好不容易有一個發泄的機會,這麼多人又不可能知道誰打的,所以沒有一個人住手,直打得混混們哭爹叫娘、狼狽而逃,看不到那些傢伙的身影后,他們還意猶未盡地站着那,一個個興奮莫名。
郭拙誠並沒有加入痛打者的行列,他被李建勇虛張聲勢的喊聲吸引了,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事與它有關,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他爸爸是李崗?縣長?到底是那件事呢?”
在前世的記憶裡“尋找”了好久,郭拙誠終於想起了一件與這個李建勇有關的事情,隨即激動起來。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這件事的惡劣影響、想起這件事給父親產生的巨大壓力、也想起這件事真相大白後引起的官場大地震。
將這件事在腦海裡仔細地梳理了一遍後,郭拙誠一邊朝家裡走去,一邊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前世的一首歌《得意的笑》:
“……得意的笑,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
得意的他不知道有一雙美麗眼睛在悄悄地注意他,她一邊偷偷地記着什麼,一邊又狐疑地思索着什麼……
郭拙誠想起的這件事就是震驚全省乃至全國的大案要案:“217滅門案”!
這起滅門案既是一件滅門案,也是一件碎屍案。案件發生在四個月前,案發地點在離縣城約二十公里的深山裡。一家獵戶全家四口人全部遇害,家主和他十五歲的兒子被人碎屍,女主人和她十八歲的女兒被割掉雙乳和下身,家裡被搶劫一空。
一時間人心惶惶,謠言四起,甚至傳出了深山裡有幾股土匪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