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關鍵時刻,一個老頭滿身雨水、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急迫地喊道:“郭……郭……,快點,快點,否則來不及了。泄洪渠可能是因爲泥石流被堵塞,已經不流了,水庫的水位正在急劇上升!”
“啊——”衆人看清是鄭致中,一個個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知識分子的本事,他們說大壩危險,那絕對是真的危險了。
“走!開閘——”他們再也沒有懷疑,一個個轉身就跑。
三分鐘不到,一個個泄洪閘口逐第打開。一根根潔白的水柱衝向半空,然後在壩底遠處砸下,發出轟隆隆的吼聲。
看着一根根水柱噴涌而出,郭知言這才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就勢斜靠在旁邊的牆壁上。他兩隻手如風雨中的樹葉般抖動着,連煙都拿不住。
郭拙誠扶着鄭致中坐下,心有餘悸地說道:“鄭老師,剛纔真是多虧了你啊。我真擔心功虧一簣,那樣的話大壩就真的危險了。”
鄭致中還在大口地喘着氣,剛纔說話幾乎耗盡了他本來就不多的體力。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我……我擔心還是來不及啊。我們必須迅速通知當地攀甸縣政府,讓他們組織當地羣衆把堵塞的泄洪渠挖開。現在誰也不知道上游會來多少雨水,僅靠泄洪閘恐怕……”
郭拙誠想起前世泥石流阻塞河流形成堰塞湖的事,如果真的形成了堰塞湖,那是不可能憑人工一下挖開的。他說道:“現在通信不通,只能讓人步行去通知,一時間恐怕很難挖通。鄭老師,有沒有其他辦法讓水流走?”
鄭致中搖頭道:“哪有什麼其他辦法?”他一邊喘着氣,一邊說道,“讓我想想……,真沒有好辦法,……”
郭知言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他吸了兩支菸之後走下大樓,冒着傾盆大雨站在大壩中央,看着籠罩在水霧中的湖泊,沉思着:“能不能保住它?這件事對我是禍還是福?兒子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剛纔他的行動實在太出格了,他怎麼一下變成了這樣?……,如果沒有鄭致中過來,情況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郭書記!郭書記!不好了!……”一個人大喊着跑了過來。
郭知言一驚,連忙跑着迎了上去,對全身溼透的通信網小王吼道:“慌什麼慌,發生什麼事了?快說!”
小王哭喪着臉大聲道:“下坳大隊的社員鬧起來了!他們罵你,說你奪蔣主任的權就是爲了上坳大隊的那些禾苗。聽說這裡要泄洪了,他們說找你算賬,要抓你!郭書記,你快跑啊——”
郭知言冷笑了一聲,說道:“就這點事也值得跑?洪傑,洪書記呢?”
說完,他心裡就明白洪傑這段時間做了什麼事,如果不是他鼓動下坳大隊的幹部羣衆,他們又怎麼知道自己逼迫了蔣主任,怎麼知道自己奪權?這個姓洪的真是不消停啊。
小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雨水,回答道:“他……他和司機小張已經乘吉普車出發去通知其他人了了。下坳大隊的電話是接水庫的,這裡斷了他們那裡也不通……”
聽了小王的話,郭知言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只要洪傑能把消息傳出去,下游做了提防,那裡的損失就會減小很多。
突然,大地一陣劇烈地晃動,就如發生了地震一般。
郭知言和小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緊緊地抓在一起,相互支撐着。兩人臉色蒼白,目光在雨中相互探詢:“發生什麼事?難道大壩垮了?”
正在辦公室陪着鄭致中的郭拙誠也是大驚,也以爲大壩出事了,心裡暗呼:糟了!歷史上該發生的災難還是發生了!老天爺,難道老子的努力就這麼白費了?
他想都沒想就從椅子上站起來欲往外衝出去,他要看看大壩到底是如何崩潰的。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陣低悶的聲音。
臉色蒼白的鄭致中略一思考,馬上說道:“不是大壩本身。事發地點離這裡至少七公里。從聲音傳來的方位看,很可能是野狗坡發生了大型山體滑坡。”
被鄭致中這麼一說,郭拙誠也很快明白了,說道:“聲音的速度每秒三百四十米。你留意了時間?”
鄭致中很讚賞地看着郭拙誠,覺得這個孩子反應很靈敏。他不知道郭拙誠心裡很慚愧,都是成年人,爲什麼鄭致中就能瞬間判斷出原因,而我就慢一拍呢?不過,他心裡還是異常高興:只要不是大壩崩潰就好。
他不知道是因爲他心裡記掛着大壩,記掛着父親的安危,自然就沒有注意這些細節了。
但郭拙誠還是走了出去,因爲外面傳來了一陣接着一陣的喊聲,只是聽不太明白,不知道喊什麼,只知道肯定又出事了。
看見熊癩子、夏國榮依然站在走廊外,他解釋道:“原來想喊你們來幫忙的,現在已經沒必要了。走吧,下去看看。”
隨着蔣主任的掏槍,一切行動都已經提前。郭拙誠安排的最後手段沒有利用上。
熊癩子和夏國榮被剛過來看到的那一幕嚇怕了。熊癩子心裡多少還有一些準備,夏國榮心裡則完全顛覆了郭拙誠是一個孩子的印象。
兩人不說一句話,急匆匆地跟了下去。
他們與郭知言和小王匯合了,相互交流着信息:
小王告訴遠處的喊聲是下坳大隊的社員發出來的。他們要來找郭知言討說法,要問他爲什麼爲了上坳大隊而不惜禍害下坳大隊。現在那些人被馬守仁帶領的士兵擋住了。
郭拙誠則告訴父親,說剛纔的大地晃動和沉悶的聲音是野狗坡發生了大型山體滑坡引起的,請他不要擔心。旁邊的夏國榮則激動地訴說着野狗坡的情況。
郭知言一邊走,一邊對郭拙誠問道:“你說下坳大隊的羣衆會衝破士兵的阻攔過來嗎?”
郭拙誠搖頭道:“不會。要過來早就過來了。如果他們上了大壩,馬上會明白父親這麼做到底是爲了誰。”
郭知言點了點頭,看着兒子分析得乾脆,毫不拖泥帶水,心裡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