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郭拙誠沒有指出其中的錯誤,而是靜靜地聽着,不時還湊上一句話,使她很有成就感。
一直說到她嘴有點幹了,她才平靜下來,眼睛看着窗外開心地欣賞着清香的山景。
此時,玻璃車窗全部打開,清新但略帶一點泥土味的空氣撲面而來,將所有旅客旅途的疲勞一掃而光。
葉詩華的家住在中國著名的鴻湖邊上,有一部著名的戰爭電影就是以戰鬥在這裡的革命先烈爲原型拍攝的,電影裡全方位地展示了這一帶的美景。
當汽車從山區裡駛出來,奔向湖邊時,葉詩華指着大堤外碧綠的楊柳問道:“你知道這些樹栽在堤外幹什麼的嗎?夏天漲水的時候它們會被淹沒。”
郭拙誠的目光從無垠的湖面收回來,看着楊柳,說道:“目的就是讓洪水淹沒,以保護大堤。”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不由暗淡了好多:因爲前世的他不就是在抗洪搶險中犧牲的嗎?不知道前世的老婆和孩子現在生活得怎麼樣了?
葉詩華可沒有發現郭拙誠心情變化,驚訝地問道:“你連這個也懂啊,你不是京城裡的人嗎?怎麼知道這麼多?”
郭拙誠收住飄飛的思緒,努力擠出笑容,說道:“我老家也是南方人,我爺爺奶奶是川昌省的,我看到過洪水。”
他沒有說自己家其實也是南方的,他擔心這個女孩八卦一路問下去。
“哦,怪不得。”葉詩華不疑有他,接着說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在川昌呆過,說明你能吃辣的,我就不用告訴我媽特意爲你準備菜了。”
郭拙誠對她話題轉換之快感到無語,說道:“你放心,我什麼都能吃。你家裡根本不用爲我準備什麼,只要每餐多煮一點米就行。”
葉詩華點了一下頭,但嘴裡笑道:“那可不行。你是京城來的幹部子弟,體驗生活是體驗生活,但絕對不能太委屈你了,到時候讓你記恨我們這些農民,那可就糟了。我們農村好不容易改善一些,讓你瞎彙報一通,領導說不定馬上就改變主意了。”
郭拙誠笑問道:“我有那麼大的能量嗎?呵呵。”
女孩也爽朗地說道:“呵呵,難說。說不定你到時候自己當了大領導呢。”
這女孩跟孫雪真有一拼,膽子大話多,活潑開朗。
……兩人一邊開着玩笑,一邊欣賞着風景,不知不覺地就到了目的地。
看到女兒和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回了家,葉詩華的爸爸媽媽自然喜出望外,連忙請郭拙誠坐下。她的媽媽不但給郭拙誠倒茶還客氣地送上了洗臉水、遞上了毛巾。
郭拙誠不知道是這裡風俗習慣,還是葉家太熱情,多少有點不自在,但在葉詩華眼光的示意下,也裝着坦然自若地接受了他們的客氣接待。
郭拙誠想不到的是,他的到來竟然驚動了無數的左鄰右舍,周圍的鄰居都爭先恐後地過來,嘴裡囔着什麼看葉家的毛腳女婿。
聽着他們粗大和熱情的話語,郭拙誠有點哭笑不得。葉詩華也是滿臉通紅,不停地解釋說郭拙誠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但越是解釋鄰居越是不信,到後來葉詩華也乾脆不解釋了。
面對熱情的鄰居們,郭拙誠只好將準備送給葉詩華爸爸的煙拿出來,一根根送給這些鄰居抽,這才讓鬨笑聲下了很多,不過,這樣也更加證實了他就是葉家的女婿了。
幸虧郭拙誠這次帶來了好幾條煙,否則的話還真的應付不了這麼多人。
葉詩華家在當地很有點名氣,以前她爺爺未死前就是小學老師——這也是葉詩華名字的由來,她父親是村裡幹部。
因爲葉父曾經幫助過在這裡蹲過牛棚的孫雪爺爺,照顧過在這裡插隊的孫雪的堂哥,等改革開放之後,在孫家的幫助下,他順利當上了公社的領導,雖然暫時不是公社書記,但只要他不犯什麼錯誤,遲早他會坐上這個位置的。
因爲是公社幹部,她家的條件比周圍農家的條件好得多,房子是磚瓦結構的,家裡有兩輛自行車,有嶄新的縫紉機,甚至有一臺黑白電視機。
電視機在這個時代可是稀罕物,大白天就有不少農家小孩在這裡盯着看。直到吃晚飯了,這些看電視的小孩和看熱鬧的鄰居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雖然葉父是公社的幹部,但葉母依然是農村戶口,與周圍的農民一樣分了田土,一個人在家默默地侍候着它們。葉父因爲顧忌影響,擔心別人說他拿國家的工資做家裡的私事,所以一般只在星期日休息的時候幫幫妻子。當然,也有周圍一些鄰居不時伸出援助之手,有的純粹是出於鄉情,有的則另有目的。大多數情況下,葉母都是自己咬着牙忙完自己田地裡的農活,她甚至還養了一頭大水牛。
郭拙誠被葉家安排在葉詩華弟弟的房間裡住下,她弟弟目前在縣裡的中學讀高中,今年七月就要參加高考了。
在吃晚飯的時候,葉母嘮嘮叨叨地把兒子的學習情況說了,她一邊給郭拙誠夾菜,一邊說道:“我兒子想考你們京城的大學,說一定會比他姐姐考得好。決心是蠻大的,可他的成績就是不穩定,一點也不想多做題。小郭,你讀高中的時候是不是做很多很多題?”
郭拙誠笑着回答道:“我也不喜歡多做題,做死題對提高他的學習成績也沒有什麼用吧。你就放心,既然他有這麼大的決心,肯定會認真學的。一定會給你們一個驚喜。”
葉父搖了搖頭,說道:“這個驚喜太難了,只要他不考太砸就行、不失去信心就行。大不了復讀一年,明年再考。”
葉母說道:“我兒子就是太聰明瞭。對於簡單的題,他總認爲自己都會,說不用浪費時間再練習,結果考試多次在簡單的題上出錯。常常是全班只有幾個人做出來的題有他,全班只有幾個人錯的題也有他。考題簡單了他排名就靠後,考題難了他排名就靠前。眼看馬上就要高考了,誰知道上面的人會出什麼題目?我都不知道是希望出題的人出難題好還是出簡單的題好。我真擔心他最後是心比天高,最後卻……”
葉詩華打斷母親的話說道:“媽,你瞎操心什麼?依我看他就是你慣壞的,讀書的人哪有不認真做習題的?現在就是要讓他多吃點苦,年輕的時候多遭受摔打,成年之後會更成熟,更穩重。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作爲父母關心關注和提醒,但路儘量讓他自己走,摔倒了士氣低落的時候多鼓鼓勁,看到有坑坑窪窪只要不會傷筋動骨,就讓其摔打摔打,摔打之後再作提醒,這樣更容易讓其成長。”
葉父笑了,說道:“你這孩子說話還一套套的,你以爲是在做報告啊。……,吃飯,吃飯,今天晚上早點睡,明天早點起,我們一起去做農活。”
因爲明天是星期日,他必須利用這天時間幫妻子多做農活。當然,也是利用這個機會帶郭拙誠下田,雖然這是上級領導的安排,他完全可以在家裡多做幾天農活,但他還是想盡快把農活做完早點上班,這樣的話就避免有的人說閒話。
第二天郭拙誠和葉家的人很早就起牀了,與周圍的鄰居一樣,早上只是洗一把臉就拿着農具去田裡,此時天色還只是有一點光明,時間還只到凌晨五點多。
走前面的是葉父,他扛着一張犁,牽着一頭水牛。郭拙誠挑一擔籮筐跟在後面,籮筐裡放着兩把大鐮刀。葉詩華則空着手走在後面,但她脖子上掛着一臺照相機,這是唯一不同於普通村姑的地方。
這臺照相機是上面的人安排她照顧郭拙誠的時候發給她的,用處就是當郭拙誠做農活的時候,不時給郭拙誠照幾張生活照。
郭拙誠感到好笑,但作爲被組織培養的對象,他沒有阻止。因爲他知道這是他鍍金的需要,也是宣傳的需要,是作爲證據給其他質疑他能力和資歷的人看的。
而且他發現葉詩華這個女孩很喜歡玩照相機,昨天來這裡的路上就被她咔嚓了好多張,一副樂此不彼的樣子,他還幫她照了好幾張相片,爲葉家照了幾張家庭照。
一路上因爲水牛走的慢,葉詩華不斷將田地裡的農作物或莊稼介紹給郭拙誠聽,葉父也不時說一些農村諺語以及農作物的栽培知識,雖然他是公社幹部,但他也是一個種田能手,以前在生產隊的時候,他可是指揮隊上農民種田的,農活手藝並沒有丟下。
對於農作物的識別,郭拙誠還多少有些基礎,在小鎮上長大的他小時候不是沒有在農村玩過,與夥伴們偷過西瓜、揪過黃瓜,絕對不會如有些下鄉的城裡人一樣把麥苗當韭菜,也不會把大米認爲是樹上結出來的,但他對如何種田,如何種植農作物卻一無所知。聽葉父在講解,他連忙認真地聽着、記着,有時還不時問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