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聖元十三年
中晉立國百年，經過幾代帝王勵精圖治。最終在計弘毅手上成爲盛世。
少年君王。天資聰穎，博聞強記。在他的帶領下，國力漸漸上揚，百姓們安居樂業，盛世繁華已現端倪。
計弘毅最敬佩的帝王乃是唐王李世民，常將他的《範帝》一書作爲枕邊書，時常鞭策自己。
君爲明主，臣爲棟樑。
朝堂上下，廣開言路，百家爭鳴。禁庭深處，同樣一派祥和。皇后沈氏早薨，皇貴妃韋氏主掌中宮。
皇貴妃曾爲聖母皇太后養女，與皇上青梅竹馬，深情意厚。入宮後騰雲駕霧直接從嬪到皇貴妃，短短的只用了三四月的時間就完成了幾級飛躍。
韋族乃是書香大戶，家中子弟無論貧庶從小在均在公學唸書。門楣薰陶，人才輩出。其父韋崇才高八斗，曾任帝師、御史、樞密院正使、榮國公，身份尊貴無雙。
韋崇生有二女一子，長女韋韻詩嫁給先帝幼弟潞王爲潞王妃，育有一子。幼子常棣，今年才十四歲，天資聰穎，敏而好學，又是一塊讀書的好材料。
皇貴妃韋氏在宮內盡得皇帝恩寵，外加又有外戚依靠，難得其人低調內斂，謹言慎行，深得內外愛戴。
得此佳偶，不單是皇帝的福氣，更是百姓的福氣。
中秋佳節普天同慶，皇上感念羣臣輔佐之辛勞，特在皇宮宴席衆臣及家眷。
金風颯颯，秋高氣爽，正是賞月的好時節。韋月眉對鏡子理着雲鬢，整理妝容。宮婢錦兒從首飾匣子裡挑選着合適的首飾。
計弘毅登基以來宣減息休稅，還富於民。韋月眉深諳帝心，一貫喜歡素淨。今天的裙裳乃是淺淺的紫色繡着潔白的合歡，寓意閤家歡聚。這樣素雅的顏色淺一分則輕，濃一分則俗。可巧，韋月眉生得是不識人間煙火，穿上這條裙子倒顯得飄逸出塵。人衣兩兩相配，讓人覺得此女只應天上來。
錦兒抿了抿嘴，實在不曉得選哪個花鈿纔好。因爲哪一個花鈿和紫色一配均顯得俗氣。如果能有用——珍珠方好。
但翻遍了妝匣，首飾雖多，就是沒有一件珍珠頭面，連米珠都沒有。錦兒不敢多嘴，選了一柄碧色的葫蘆翠鈿，恭順地問：“娘娘，你看這個可使得？”
“拿過來瞧瞧。”月眉看了一看，小聲言道：“既然是內務司送過來的，自然都是好的——”忽然，她停下聲音，對着銅鏡嫣然一笑。原來是從鏡中顯出一抹深紅的影子。
她站起來盈盈拜禮，宮奴們見之亦紛紛跪了下去。
“都起來吧。”
“謝皇上。”
皇帝攜起月眉的芊手，端詳她的妝容，淡淡道：“先時，賞你的那對紫金朝鳳冠呢？”
“臣妾請皇上恕罪。”月眉復又低身拜道。
“這是何故？”他忙把她再次扶起。
“紫金朝鳳貴重精巧，臣妾本應細心收藏。只是臣妾瞧着淑嬪如花似玉正好堪配紫金朝鳳的富麗，所以就……“
“所以——”他微笑地道：“愛妃就把孤賞賜的紫金朝鳳冠與了淑嬪。”
“皇上恕罪。”月眉臉頰發燙，低頭又要跪。
“朕的愛妃如此賢德，何來罪過？”
他捏緊月眉的柔腕，相視微笑，無限深情盡在不言之中。
“貴妃顏好，戴什麼都好看。”他執起葫蘆翠鈿，斜斜插入月眉堆起的烏黑雲鬢中。退開一步，似笑着般欣賞眼前美人。
月眉嬌羞地說道：“皇上不要笑臣妾，臣妾老了。”
“在孤的心裡，貴妃的容貌更勝從前。”
計弘毅沉穩收斂，喜怒難流露表面。不知是不是過節的緣故，今日難得說了幾句情話。便如月眉冷靜自持的人，聽了這些話，也忍不住眼眶紅潤。
天知曉，她爲了走到這一步費了多少思量，受了多少委屈。終於能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與他並肩而立。
這樣的幸福生活像夢一樣，不，是比夢還難捕捉。
“皇上。”
她動情地喚道。大膽地靠前一步，把頭貼在他胸前冰冷的金絲龍袍上。渴望這一刻的溫柔能停留得更久、更久一點。
“……”
他如遭了雷擊，僵硬着身體，頭微微往後仰着。過了好久，終於把手擡起來，卻又無力地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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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賞月，月圓人團圓。皇帝大宴衆臣。禁庭的御苑擠滿了宗親貴婦和各家千金小姐。大家一邊爭相欣賞珍奇的花朵，奇巧的建築，品嚐平日只有皇宮纔有的美食，一邊忙着相互打量彼此的衣着、妝容、首飾。
御苑熱鬧非凡，閬山上還算清幽。紅楓還沒到最燦爛絢麗時候，金黃的銀杏樹葉已經先帶來秋的深意。
閬山半腰的“惜芳崖”上有顆一千四百年的古銀杏樹，樹大根深，枝繁葉茂。秋至葉落，金黃的樹葉鋪滿整個“惜芳崖”。如是巨大黃色地毯，讓人不忍踩踏。
長公主詠陽興奮在金黃的地毯上跑來跑去，她蹲下來把銀杏樹葉高高拋向天空，又看它們落下。
“真漂亮，太漂亮了！姨母，你快點看啊。”
潞王妃沈煙靈扶着腰坐在銀杏樹下的石凳上，微笑看她。
“我要求父皇，把整個帝京的都種滿銀杏。到了秋天，整個城都是金黃色的，那該多好看！”
沈煙靈笑而不語，詠陽狷介的口氣多像那個人。她不願揭穿詠陽，你想求你的皇上，首先要能見到他啊。
詠陽長年由母后皇太后撫育，除了年節時能和父皇見一眼，平日很少得見。
“姨母。”詠陽偎依在煙靈身邊，親暱把頭擱在她的膝蓋上。她把樹葉遮住眼睛，一下拿開，一下又遮住，咯咯笑着說：“姨母，你肚子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噓！”煙靈把食指比到脣間，“說了這是秘密。”
她笑嘻嘻吐吐舌頭，把銀杏葉蓋在嘴上。
煙靈微笑着撫摸詠陽的黑髮，看她尖巧的下巴，出色的容顏和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越是看得久，越是——
“姨母，你不許我說，是不是因爲要自己告訴王爺？皇阿奶說——你們這是夫妻恩愛。咯咯，咯咯。”
“小鬼頭，和大人說話沒大沒小。小心爛嘴巴喔。”
沈煙靈笑着擰她的嘴。詠陽順勢滾到她懷裡，兩人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