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 青梅甜(3)

皇子受辱是大事,如換了別人,拖出去仗斃也不過分。壞就壞在,這沈仙珠並非一般宗親。論起來就是當今聖上看見她也要禮遇三分。

晉以武立國,沈氏追隨太祖南征北討,戰場上立下赫赫功勞。悠悠百年,沈家人才輩出。到了仙珠的父親那一輩更是了不得。仙珠的父親沈喻是文武雙全的大才,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從小入宮陪讀,和聖上一起長大。

十五年前“宣武兵變”,太子謀反,藩王內亂。如果不是他力挽狂瀾,一路匡扶。把當時還是名不見經傳的皇十子計錕扶上龍椅。現在的皇帝是誰還真不一定。

計錕登基之後,犒賞三軍,提拔有功之臣,沈喻掌管兵部,領侍衛大臣。

興慶五年,北方大寒,胡蕃騎兵頻頻來犯。

沈喻領兵抗敵。他採用“以蕃治蕃”迅速平亂。被封爲撫遠大將軍,賜鐵帽子王,世襲罔替,風光無二。

皇后無福,皇上繼承大統還未來得及登上鳳位就薨世了。沈喻之妹,十七歲的沈方思以皇后之儀入主後宮。隔年便誕育一子,即是馳睿。

馳睿既是皇長子,又有母舅支持,加上立長立嫡的祖訓,立爲太子,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聖上有做賢王的心,卻沒有當賢王的身體。常年飽受頭痛折磨,經久不愈。只要公務冗繁,思慮過甚便頭痛欲裂,難以緩解。到了後來,發展到一踏入紫宸殿的大門就感到頭暈目眩,戰慄不已的地步。

國事浩繁,君王不能不理朝政。爲了國事計,特設尚書府。由沈喻領尚書事,即把各地各大臣呈上來的奏疏,分批檢閱。根據事情的輕重緩急,批寫條陳遞交皇帝。皇帝看後,再用硃筆謄寫,然後發放各地各級。

沈喻作爲撫遠大將軍,再領尚書事,在朝中一手把握重兵,一手轄文臣。人脈伏延千里,權勢滔天。

百姓笑言,外地人到了帝京,可以不知道宣德門在哪,但不能不知道撫遠大將軍的府邸在哪。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長而久往,言官的作用也被架空。朝中讀書人攝於其淫威,敢怒不敢言。唯在背後憤憤,寒窗十載又有何用?不如類犬,萬一僥倖投生在沈家。死的時候也是條有爵位的狗。

玩笑歸玩笑,若說要直書上諫,還真沒有人敢。沈喻文治武功也是讀書出身,且不知功高震主,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

所以,每年總要託病個三四回,上祈皇上允他歸鄉。

每每如此,皇上就要百般挽留,動情之處,還要拉着他的手情真意切地說,朝中誰都可以走,唯獨大將軍不能走。西陲初寧。還有西南夷狄、塞外蠻族。如果沒有沈家軍這把利劍在,邊防堪憂,皇室堪憂啊。

爲了留住沈喻,爲了昭顯皇帝與臣子的惺惺相惜,赤膽之心。皇帝將沈喻及其家人賞了又賞,賜了又賜。

衆人也看出來,沈將軍哪裡是想告老還鄉?

別說沈喻不老,祖上三代都是京師人士。

一不老,二無鄉可返。所謂告老還鄉,不過是試探君心。

皇上不許他走,並非沒有道理。西南夷狄年年在邊疆滋擾,西域也未穩定,他們暫時不敢越界過來。就是沈家軍威名在外,鎮敵四方。

若是沈喻真的掛靴而去,夷狄就會要在西南撕開一個大口子。西域的各方勢力也會蠢蠢欲動。

如此一來,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的沈家,在朝裡朝外越來越有權勢。

沈喻一妻三妾,一兒四女。

長子沈祁陽、長女煙靈、次女仙珠均出自嫡夫人閔氏。還有一位庶出的女兒,名屏兒,這些孩子皆是人中龍鳳。

尤其是他這二女仙珠,出生時有一段祥瑞,深得他喜歡。

世上能數得出的真龍天子不多,所謂天之嬌女就更少。算起來巍巍帝京,撫遠大將軍,沈家的二小姐沈仙珠算得一個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女。

仙珠,仙珠,寓意仙人之珠。

沈喻正室閔氏懷孕時曾做一個胎夢,夢見自己在西嶺寺禮佛。觀音突然從蓮花座上下來,手裡託一光芒四射的金珠置於她的腹中。

閔氏醒來後腹痛交加,陣痛十個小時,誕下女兒。沈喻找來能人術士爲女兒批命,十人九言,“此女命格無雙,將來一定母儀天下。”

仙人送珠,祥瑞之兆。

預示仙珠是天命註定的皇后之命。

說也奇怪,仙珠這孩子生下來就和一般娃娃不同,她不大愛哭,也不怎麼愛笑。

狹長的眼睛明亮亮地瞅着衆人,有氣無力地哼了兩聲,便眯着眼睛睡覺去了。

沈喻抱着她哈哈大笑,誇她與衆人殊,將來一定不凡。因爲生得粉團可愛,又有仙人送珠的胎夢和皇后命格保駕。沈喻夫婦愛之如珠如寶,比兒子還看重一些,特意取名仙珠。

這等名字,不如琳琅、如意、窈窕動人,卻朗朗上口,平易近人。更兼有“仙人送珠”的美意。

仙人送珠的胎夢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整個帝京的達官貴人、宗親貴族聽聞之後相視而笑,文武百官默默地心照不宣。

胎夢嘛,是不是真的倒還是其次,重要的是沈喻釋放出的這個訊息。

晉以武立國,太祖起於寒微,沈家、葉家、莫家都是開國的功勳。曾在朝堂形成三足鼎力之勢,經過數十年的風雲變幻,葉家和莫家漸漸式微。葉家如今只有七十歲的葉榕擔着九門提督。莫家則管着直屬於皇上的暗衛司。唯獨沈家越起越大,漸漸形成樹大根深之勢。沈喻的妹妹沈方思聰慧美麗,傾國傾城。已經爲後。

這接下來……

皇后自然是要嫁給皇帝的,如果仙珠註定是命定的皇后,她的夫君按理就是天定的皇帝。

那麼皇帝是誰呢?

這不明擺着的事情嗎?

沈家人不就是打算的這盤棋嗎?

這些年來皇上一直深受頭痛病的困擾,最近幾年更是疏忽朝政,把精力沉溺在尋仙問道和長生不老之上。

前朝有將軍把持,內廷有皇后與皇長子,文武百官皆噤若寒蟬。要想多活兩年,唯有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隨着沈喻和皇后的劇本往下演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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