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珠越長越大,越來越和其他女娃娃不一樣。一般女孩喜歡的東西她都不稀罕,就喜歡跟在哥哥沈祁陽身後學他舞刀弄槍。
閔氏愁得不得了,沈喻則很高興,直言說,仙珠沒有投錯胎,做沈家的女兒就是不愛紅裝愛武裝。
那段時間,剛好是北方騎兵頻頻侵犯邊境之時。沈喻常年在外征戰,也不把仙珠當女兒教養,索性當小子親自帶在身邊。從小和祁陽一樣跟着他走南闖北。
仙珠長到七歲,閔氏實在忍無可忍。進宮向皇后哭訴,端端一個好女孩,再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野得像小狼崽子一樣,將來京師中人,還不看沈家和皇后笑話啊?
皇后琢磨片刻,也覺得閔氏的話有理。
人人都說,皇后盡出沈家。
馳睿若爲太子,皇后人選必是要從沈家現有的小姐們中挑選。煙靈年紀偏大,已許潞王。其餘幾位小姐除了仙珠都是庶出。
瞧來瞧去,仙珠是最適合的。如果將來皇后禮儀欠教,就不是京師人笑話,而是被天底下人笑話了。
基於這樣的考慮,皇后去信長兄,將仙珠接了回來。
小時候的仙珠確實有些山野粗性,這是她不拘小節的天性。但她伶俐的本性和聰慧的腦子是天生天有的。稍加調教,家裡的規矩,宮裡的禮制學得明明白白,一點不比從小訓練的小姐差。再加上她自帶迷惑人的甜美笑容和跳脫的男孩性格,又讓她更得男孩子們的喜歡。
閔氏怕她沒教養的樣子出現在衆人面前成爲日後笑柄,所以許長的時間,都不曾把她帶到宮中。等見她規矩學得差不多,又討人喜歡,方帶着去宮裡拜見皇后。
她身上那股自由和灑脫,沈方思一看就喜歡,立刻留在宮中,收爲養女。宮裡的嬪妃有收養子、養女的風俗。皇后收仙珠做養女,其後深意,不言自明。 Wωω● ttκā n● co
大人們的心思,小孩不懂。馳睿倒挺喜歡這個新來的妹妹。仙珠不嬌氣,膽子大,和別的女孩沒有一點相同。她會騎馬,會射箭,還會——打架。
兩年前,沈家軍在知州駐軍,沈祁陽就帶着仙珠喬裝打扮,偷偷混入夷狄人的“達慕”節。
在達慕節上,她遇到一羣囂張的夷狄男孩。大家在一起比試射箭。她身爲女孩居然一點不輸。百步穿楊,驚呆衆人。
小男孩輸得心服口服,臨走前,把自己的佩刀送給她。
“就是這把。”
仙珠把佩刀從刀鞘中拔出來,刀刃銀光閃閃,倒影着馳睿驚奇的眼睛。
“這是賽罕送給我的。”
“宮裡不許帶刀!”馳睿嚷嚷道。
“皇上恩准了。”仙珠得意地把刀收到刀鞘中。
皇上知道,她和夷族男孩比武,誇她巾幗不讓鬚眉,是勇敢的小花木蘭,特准她將佩刀帶在身邊。
這是無上榮耀,比任何男子都要光榮。
“我聽說夷狄人是蠻夷,茹毛飲血。他們穿衣服嗎、是不是披着獸皮,他們會說人話嗎?”
昊麟的問題使得仙珠哈哈大笑。她不屑地看着昊麟說道:“他們當然說人話,不說人話,難道說鬼話嗎?夷狄人是我見過最自由的人。他們生活在馬上,今天在一個地方,明天又在一個地方。想去哪就去哪。不像你們,不——”她聳聳肩,“我說的是不像我們,被禁在四方牆裡,每天圍着幾張桌子。不是在桌子前寫字唸書做經濟文章,就是在桌子前吃飯。”
“哈哈,哈哈哈哈。仙珠,你說得對極了。我們就是這樣,天天圍着桌子轉,不是寫字讀書就是吃飯。”馳睿打心眼喜歡這個妹妹,“有機會我們也去參加達慕節,我也要和他們比一比。”
“好啊!”仙珠開心地說道:“到時候,我介邵賽罕給你認識。不過,你會射箭,會騎馬、摔跤嗎?”
馳睿窘然,不服氣地說道:“不會可以學啊。我這麼聰明什麼都學得會!”
昊麟不客氣地笑道::“仙珠,別聽他的。大哥哥笨死了。射什麼都不中。還是我們去吧。我不要學都會。”
“昊麟,你說什麼!”
“你管我說什麼,我說的是實話。”
“你——看我不收拾你——”
“來啊,來啊!誰怕誰啊!”
仙珠喜歡草原,也喜歡禁庭。
草原自由自在,一望無遺。但是禁庭裡的東西好吃,陪她的人也多。所有人都寵着她,每天生活得像在蜜糖水中。
捉弄弘毅的提議是昊麟開的頭,一開始馳睿還擔心仙珠不肯。倪貴儀再不受寵,弘毅畢竟是皇子。
有幾個腦袋夠砍的,去得罪皇子?
沒想到,仙珠一口應承下來。口氣狷介地說,皇子怎麼不能得罪?我纔不怕!
論起來,倪貴儀原來是皇后的司衣。時常在楚雲宮走動。弘毅不應該不認識仙珠。只因爲他身體孱弱,病病好好,好好病病,所以對仙珠這個有皇后命格的貴女子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結果被鑽了個大空子。
三位皇子,皇長子馳睿出自皇后,地位最尊。昊麟的母妃是聖寵不衰的德貴妃。德貴妃出自暗衛司,也算是有勢力的。
唯獨夾在馳睿和昊麟中間的弘毅出身最卑微。母妃不但是宮奴司衣還是賤籍,所以他也最不得父心寵愛。
身爲皇子,沒有外戚依靠,又不得父心聖愛。偏偏還傻氣地以爲,只要發奮讀書有所建樹就能得父皇青眼,改變現狀。心高氣傲,命比紙薄。身體又不爭氣,明明和馳睿、昊麟同齡。就因爲長期病痛生生推後一年入文淵閣講學。
宮宴之上,聽到父皇和馳睿已經能夠交談闊論,好羨慕又好嫉妒。還期待着入學之後,勤能補拙,後來者居上。偏撞上仙珠這個大煞星,當頭給他一瓢冷水,自信心大受打擊。
這幾日裡,弘毅心思沉沉,臥睡不寧,輾轉反側。加上不慎感染夜寒,裝病變成真病。把倪貴儀急得不得了。
春光明媚,黃鶯啾啾。
弘毅無聊的半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的春景發呆。
“咯咯,咯咯咯……”
深宮之中,突然傳來女童的笑聲。熟悉的聲音,令他背脊陡然發麻。還來不及倒下去把頭蒙到被子裡,沈仙珠已經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哎呦,既然沒睡就別躲了。我都看到了。”